《被俘(np)》 01被俘 “给她灌辣椒水,看她醒不醒。”我听见一个宛若玉珠落盘的声音不咸不淡地说。 辣椒水……我喉头一阵燥热刺疼,仿佛已经尝到了滋味,为避免遭罪,还是假装慢慢醒过来吧……咽下口水,发出初醒时喃喃地呜咽,眼帘一点,一点,试探往上抬。 “舍得醒了。”眼前兀然出现一张大脸,轻笑道。 明亮的,浅色的金瞳与野兽无异。 我不敢答话,他捏着我的下巴仔细端详,鼻尖几乎碰到我的,我闻到一种很奇异的香味,从不曾闻过的香味,有辣,有些呛。 “叶穆青喜欢这种女人?品味真差。”他嫌弃,手指捏住我的脸肉使劲,我吃痛,立马龇牙咧嘴地叫唤。 “闭嘴。”他笑眯眯道,弯弯的眼里毫无调笑之意,“我讨厌女人哭哭啼啼的,特别是梁国女人,你以为还在叶穆青府上当你的将军夫人吗?” 他别有深意地碰碰我的脖子,“在老子手里,要拿你赏兵,还是把你喂狼,都随老子心情,你最好有点儿自知之明,少做些惹人心烦的事。” 我赶紧点头,眼泪也努力往回憋,流到嘴上的我立马伸出舌头舔干净,做出一副任君宰割,绝不反抗的样子。 大概是看我太乖巧,像个傀儡,也不骂人,青年兴致缺缺地把我的脸放开,对旁边穿着盔甲,胡人服侍的士兵道:“叶穆青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回公子,叶穆青那边一切如常。” 青年摩挲下巴,“叫人继续盯着,我可不信叶穆青不为所动,这个不惜惹怒皇帝被贬边疆也要娶来的夫人,怎会说不要就不要了。” “是。” 士兵退出去,军帐里只剩我与眼前陌生的青年,还有火盆里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噪音。 “你觉得,你值多少筹码?”他脱去身上的黑毛大氅,随手扔到旁边的凳子上,翻身上矮榻,侧身弓腿,一手撑着锋利英气的脸。 我赤裸的脚用力抓了抓脚底的沙子,不知道怎么回他。 “说话,要是不说话舌头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的匕首天天打磨,眨眼就能削你一条舌头。” “……我不太值钱。”艰难思忖半晌,我强迫自己道。 青年的表情一言难尽,总体来说可以归为嫌弃,无语,不能理解,他看我一会儿,正坐起身,“你真的是叶穆青的夫人?” “是。” “叶穆青喜欢这种女人?” 他第二次感慨了,我不仅汗颜,到底哪种女人…… 他走到我身前,微微弯下腰盯着我的脸看,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他越来越近,眼睫毛都要刺到我眼睛里去了,我赶紧闭上眼。 “叫人费解。”他道。 胸口突然一冷,我呆愣片刻,才意识到他双手抓着我的衣襟往两边大大扯开,被抓来时本就狼狈,身上的衣服就剩一件外衣与肚兜,他这般动作,便把我胸前的景色完全瞧在眼里。 他恍然大悟,伸手抓着我的左乳狠狠一捏,乳尖震颤,差点没给我疼出眼泪。 “原来暗藏玄机呀,奶子这么大这么圆。我就说,叶穆青那家伙怎会喜欢蠢材,”右手也攀附上来,在我胸口狎玩,“看样子,你这身子应销魂得紧。” 我被绑在支撑军帐的主干柱子上,双手背在身后,腿上也绑着绳子,根本无法反抗他粗鲁地动作,绳子在胸肉上方下方各绑了一条,反倒把胸肉勒得更突出,方便他上手。 我战战兢兢地哭,咬着下唇抽泣,不敢哭太大声了,叶穆青和我说过,要是遇到穷凶极恶的歹徒,就顺从他,不要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以免激怒歹徒。 他和我说遇到拿着刀枪剑戟的歹徒应如何应对,却忘了和我说遇到对我揉胸捏奶的歹徒如何应对,我感觉有小股小股的尿液从亵裤里漏出,更感羞耻绝望,脸红如血。 双腿夹紧,避免青年看出来我的窘态。 “嗯?什么味道?”他动动鼻子,像只猎犬,“有点骚。” 我不敢说话。 但脚底的沙子明显被润湿得颜色更深了,青年的目光移到脚下,突然笑起来,“哎呀,将军夫人尿裤了,真娇气,来来来,让我看看,要不要帮助夫人出恭。” 我直接吓到失禁,脸一会儿热一会儿凉,但骨子里是冷彻彻的绝望。 “你……你赐我一杯毒酒吧……”我哆哆嗦嗦,睫毛被泪水胶在一起,“求求你……或者饿,饿死我也行……” 青年笑眯眯地把我的肚兜拿匕首割开,“别傻了,我费力气把你弄出来是拿你威胁叶穆青的,你要是死了我搭进去的人力岂不白费?何况,我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 他那双印染火焰的眼睛毫无温度,“你说,要是他把你接回去时,发现你肚子里还有个野种,会怎么对你?” ————tbc. 作话:没大纲,想到哪儿写到哪儿。 02喷泉(h) 他解开绑住我腿的绳子,我想抬腿踢他,可是肌肉因害怕而酸软无力,几乎只是碰着他的腿蹭了蹭就落下去。 青年只是看着我笑,手伸到我两腿之间湿润的地方乱揉,他凑到我耳朵边,咬着我的耳朵黏糊糊道,“热烘烘的,味道很骚,你闻到没有?” 我装聋作哑,头埋很低,肩头因他靠太近而本能地缩起,抵挡他更贴近的动作。他咬着我耳朵,拿舌头在我的耳廓上舔舐,又伸到耳洞里模拟交合,一进一出,把我整个耳朵舔得润哒哒的。 趁我疯狂回避的功夫,他的手从我亵裤里伸进去,挤开我紧闭地大腿间,手指精准找到花蒂揉捏,捏一阵又往更里面的地方滑,滑到尿眼上抠弄,直到我哆哆嗦嗦地分泌出一股说不清是尿还是什么的液体。 “他玩过你这里吗?”青年问,我羞耻不答,他就拿食指与中指夹住花蒂死死用力。 他手上茧子厚,我疼得就要跳起来,下身不断摆动,滑腻腻的液体使我摆脱他的桎梏,但这似乎惹得他很不高兴,他抓着我的裤子从裆部一把撕开,下体立马暴露在空中,又凉又潮。 “好心提醒,我不是什么很有耐心的人,如果你非要惹我,我就把你扔到军营里让千人操万人骑,是被无数人操后怀孕还是被我操后怀孕,你选一个吧?” “可以,可以不怀孕吗?”我细着嗓子问。 他挑眉,痞气笑了笑,“也可以,我营里战马不少,都是良驹,你自己选一匹,”他凑近,在我唇边亲吻,手摸到我的小腹处按压,“你知道马是怎么配种的吗……” 我再忍不住,低低哭了。 看我哭,他又高兴起来,吃掉我的泪水,还拿舌头舔我的眼球,手指再次捏着花蒂晃动,指甲抠开表面的花皮,去刺激里面柔嫩的肉籽。 “他玩没玩过这里,你的骚豆子……”青年锲而不舍地问,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喜欢叶穆青了,每一句都离不开他,还非要我回答。 我半恐惧半羞耻道:“玩过的。” “怎么玩儿的?” “一定要说吗?” “我的战马叫黑烈。” “他用手玩儿的。” 他笑骂,狠狠弹了下花蒂,“你这蠢物,叫你详细地说,你一句话就敷衍过去了?” 我受刺激,腰酸腿软,更是流出温热的体液,心底委屈得紧,哭得更厉害,嘴上却不敢不答,“他,他用手揉呜呜……用嘴咬,还拿蝴蝶夹子弄我……” 青年颇有兴趣,“蝴蝶夹子?” 我弱弱道,“一种头饰。” 看他笑意愈深,表情愈莫测的脸,我很自觉地补充,“夹在上面,下面就会……就会喷水……” “他喜欢看你喷水?” “喜欢……房事前,会喂我吃很多茶水。”我快到极限了,隐秘的房中事本就不该说给他人听的,他还叫我细细讲出来,要不是怕疼,我真想咬舌自尽。 青年神秘一笑,转身在旁边的桌上拿了什么过来,定睛一看,是个褐色的水袋子,他拧开盖,虎口抵住我下巴,捏开两颊,强迫我喝了许多。 里面的水有股淡淡的幽香,我吞咽很急,被呛到了,一直咳嗽,他却不管不顾,哪怕有些水灌进我的鼻子里也没停手。 “咳咳咳咳咳……”我咳得震天动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青年把空了的水袋子随手一扔,转头狠狠咬着我的嘴,把嘴里剩下的水全都吮吸了去,我脸涨成猪肝色,他才放开我,笑道,“你可知那一袋水在这里有多珍贵?” 说完,他露出可惜之态,“待会儿还得叫你全排出来。” 我因喝了许多水而腹胀难忍,青年已经回到塌上去吊儿郎当地看书,仿佛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他悠哉悠哉地翻页,看起来居然真的全神贯注。 过了一阵,尿意重了,我夹着腿,不让那恼人的排泄感折磨下腹,时间愈久,本能的欲望越强烈,我忍到满头是汗,肚子酸麻发疼,根本不敢动一下。 因为轻轻一动,腹中的水就会把下身最后的堤坝冲烂,我并不想再经历一次在他人面前失禁的痛苦。 很显然,我想不想,和我能不能逃避是两码事。 见我脸色铁青,双腿死命扭着,青年终于放下书,慢腾腾走过来,拍拍我滚圆的肚子,还蹲下来放肆地贴在上面,变态笑道,“我们的孩儿在里面闹腾呢。” “求求你,让我去方便一下……”我嗫嚅,有些神志不清地祈求他。 “我曾去西方更远的国度游历,那里和这边的风土人情很不一样,有许多我不曾见过的有趣玩意儿。”他不明意义地自言自语,随后把绑着我的绳子解开,一把抱起我往冰凉的案几上放。 “那边有种建筑,叫喷泉,不知你听过没有,”他把我的腿抬高,只剩头和脖子在案几上,腰背完全倒立着朝天,“没见过也没关系,我带你亲自见一见你就明白了。” 说完,他就伸出两根手指,在我的小穴表面润湿后猛地插进密道里狂野抖动,我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插进来,尖叫着蹬腿,下腹根本忍不住尿,热液从尿孔里气势汹汹地喷出来,在空形成一道水线,喷得极高。 我疯狂摇头,哭喊,都无法阻止他在小穴里死命抠挖的手指。 他见我狂乱,更加兴奋,竟然上嘴在花蒂上狠狠咬了一口,那般敏感的地方瞬间传来剧烈的感觉,我感觉我的肚子要爆了,花穴也跟着潮吹,两道液体在空中喷射。 这时,有人拉开军帐的帘子走进来,我尖叫着想躲避,奈何青年的力气太大,我挣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喷出来的液体把进来的黑衣少年淋了个透。 ————————tbc. 03转折 “公子。” 黑衣少年恭敬行礼,脸色如常,丝毫没被帐内惊世骇俗的场景吓到,当他开口时,透明液体顺着他的唇珠往下低落,很是淫艳,但思考到那是属于谁的体液,我又觉得头昏脑涨,恨不得即可去死。 “怎么了,鸩。”青年松手,我摔在地上,骨头差点散架,他却看都没看我一眼,掏出丝绢擦擦手。 黑衣少年垂眸,“从侧翼打过来了。” 青年笑得高深莫测,他突然想起我似的,蹲下来,把我的手腕死死拽着拉到他腿边,“夫人,你家将军到底沉不住气,来救你了。” 我心颤动,张口半天说不出话。 青年却一改性子,耐心看我的脸色变了又变,他仿佛得到什么天大的乐趣,哈哈大笑起来,带着宠溺捏捏我的脸颊,“要是他中了埋伏,你就是大功臣,我会把他的人头带来给你做个念想的,而你就留在我身边给我生孩子,叫他做鬼也不安生。” “他当真来了……”我抓紧青年的袖子,把那华贵的料子都抓皱了,他也不恼,歪头想了想,把我一把抱在怀里,也没管我现在浑身淫液,衣不蔽体。 青年拍拍我的屁股,爽朗道:“走,去见你夫君最后一面。” 我呆呆环着他的脖子,这动作似是取悦了他,他抱我更紧,又到旁边去把那黑毛大氅拿来披在身上,顺便把我裹了进去,“夜里凉得很。”他轻笑。 黑衣少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我没注意他,出了军帐,外面黑压压聚集着一片将士,听不见人声,只有夜风猎猎,旌旗飘扬的杂音。 最初见到的那个穿着盔甲的士兵向青年行礼,“公子,他们已经埋伏到我们之前设好的沙阵里了,我派了一支队绕路拦截他们后路,叶穆青已是瓮中之鳖。” 青年问,“大约来了多少人?” “两千铁骑,精兵一万。” “带这么点儿人……叶穆青也在?” “探子说,叶穆青在。” “他倒是不怕死,留下大部队守城,自己这个将首带着虾兵蟹将搞突袭。”青年捏捏我的屁股,我啊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明显。 和青年说话的士兵皱眉,但没说什么,另一将士从侧面小跑上前,“报,有罗洪国的密函。” 青年接过密函递给我,“打开。” 我犹豫着,这毕竟是密函,叫我打开,要是泄密了真的不会第一时间杀死我吗? 青年不耐,咬着我的耳朵,“你打不打开,我抱着你不方便,还是说你想给我的将士们表演喷泉?” 我咬牙,利索地打开装有密函的竹筒,展开那张散发着微微霉味的纸,随后偏过头去表明我是不会知道秘密的。 青年乐不可支,“这么怕死?” 他看完后,叫我把密函收好,然后带我骑上他的战马,也就是那匹叫黑烈的高头大马,把我框在他胸口,带着军队朝大漠去。 在路上,这人闲得发慌似的问我,“要是活捉到叶穆青,你来决定怎么处死他如何?” 我不搭话,他就伸手进我漏风的亵裤,拿手指在蜜穴里插弄,把我搅得求死不能,哀鸣不断,然后接着兴致昂扬地和我讨论叶穆青的死法。 这人怎么看都有疯病,我腹诽。 月色清亮,大漠的夜空呈深蓝色,宛如幽海,浅白的弯月勾破夜幕,流出淡淡荧光。 我一心看路,寻找叶穆青军队的踪迹,青年一心看我,玩我的头发,我的乳,我的穴,一点不像要去打仗的样子。 我忍不住小声骂,“你是将军我是将军啊……” 青年明显是听见了,他闷笑,胸腔震颤,正要说些什么,就见一声响亮的号角,以及划破天幕的惨白信号弹。 青年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叫所有人跟着他折返,马匹狂奔,确实如他所言是上等良驹,我跟着差点颠吐。 疾驰一阵,就见染红半片天的红光与浓烟,青年压低身形,我跟着被挤压成饼,他指挥战马以更快的速度奔跑。 “迎战!!”他怒号,“鸩!拿这个叫罗洪国的援兵动身!” 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黑衣少年接过青年递过去的兵符,翻身上马,朝远方飞驰。 “公子,沙阵里只有战马,背上的人全是布料做的假人!他们绕到后方烧了粮草,包过来的精兵大约四万。”探得情况回来的将士说。 青年冷笑,“托时间,先救火,等罗洪的兵来了再打,打过这仗,把青州城城里的探子全杀了,换新的去。” 我仔细听他们说话,暗忖怎么把这些消息带给叶穆青那边的人,罗洪国也要介入,他们很擅长在大漠打仗,如果支援来了会对叶穆青不利。 脑门突然被弹了一下,青年没好气地笑,“打什么坏主意呢,你要是敢坏我事,我就把你皮剥下来挂青州城门口去信不信。” ————————tbc. 04兵来 军帐是回不去了,那边火势很大,救也救不过来,这里是大漠,本来就缺水源,军营倒是倚靠着一片小小的沙中湖泊,但那些水平时都是要用的时候才运来,军营里没有储水的地方。 军营被毁,又没有补给,这么打下去叶穆青赢面很大。 叶穆青的军队来得很急,我几乎还没来得反应两边的兵就交战了,青年显然比我反应更快,他抽出腰带,将我和他捆在一起,随后带着将士前往交战中心。 青州兵看见敌方的将帅来了,弓兵全都张开弓箭,在最前方浑身是血,挥刀如风的男人也投来冷漠一瞥,他抬起手,做了个放箭预备手势。 “叶将军,看见我都不惊讶吗?”青年笑,他毫不胆怯,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准备。”男人冷漠地发令。 “还是得看看给你的大礼才行。”青年小声嘟囔,然后解下大氅,躲在里面的我露了面,叶穆青淡漠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视线就追随着青年。 他迟迟没下放箭的指令。 我羞耻得快要钻进地底,身上的衣服左一块右一块全是烂的,根本遮不住什么,于是缩成一团往青年怀里藏。 周围的气压变得奇低无比。 “你把她带来做什么。”半晌,叶穆青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同时做了个撤退的手势,他的兵暂停进攻,与青年手下的士兵分开。 青年慢慢悠悠,“当然是带来谈判了,手里总要有些筹码,才好说话,叶将军意下如何?” 叶穆青皮笑肉不笑,“许久未见,四弟也长手段了。” 四弟?那个自幼被划去边缘封地的叶时景?他的封地可不在这个方向。 他长得一点不像叶家人,英气俊朗,也许是像他母妃更多,完全没有先帝五官上那份静水般的冷淡。反观叶家其他两兄弟,双生子,与先帝容貌八分相似。 我虽然知道叶家有个因母族谋反而不受待见的四弟,却从没见过他,自七岁起就前往边陲封地的小王爷,在叶家其他兄弟的认知里几乎等于不存在——不,对于现在皇帝来说,也并非完全不存在。 “久别无恙啊皇兄,我也是太思念兄长,又听闻兄长娶了皇嫂,便先请皇嫂来我这儿坐坐。”叶时景笑,他真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 “既然见过了,本王就带她回去。”叶穆青冷然。 “可是皇嫂在我这里待得挺习惯的,还说想多留几日,臣弟也和皇嫂投缘,能说的话很多。”他当着无数人的面搂住我的腰。 只听白光铮鸣,叶穆青的长刃抵在叶时景眉心,我从来没见他脸这么黑过,像在墨汁里泡了一晚上。 “你还抱着他干什么,下来。”他这是向我发难。 我稍一挣扎,叶时景抱得更紧,叶穆青脸色越难看他就越嘚瑟。 “公子,罗洪人带兵直接去的青州城。”是那个黑衣少年的声音,他神不住鬼不觉地出现在叶时景马边,简直像个幽灵一样。 叶时景骂了句该死,他也不再笑,而是定定的看着叶穆青,“皇兄,我好意提醒你一句,你带走这么多兵,青州城可就和城门打开没区别了。估计罗洪的突骑马上就要到青州城下,虽然我也很不舍,但若再和你叙旧,青州城守不守得住,不好说。” 他是要叶穆青选,选我还是选城。 罗洪人直奔青州城我是没想到的,我还以为他们会来支援叶时景,这么看来,他与罗洪的盟约也不怎么靠谱,起码在罗洪人眼里他的生死并不重要。 对面举着长刃的男人目露寒光。 我伸手,轻轻抵住在刀侧,把他的刀移开,他应该是松了力气的。 “你回去。”我对叶穆青说。 叶穆青的刀又移回来,我知道他生气了,这是表达不满。 但时间并不宽裕,我也不希望青州城失守,成为罗洪人的地盘。叶穆青爱城爱民,罗洪人又习惯屠城,若真让他们得手……本来皇帝就看叶穆青不爽,青州失守,皇帝派的大臣再借此机会极力弹劾他,他就可以被贬去守皇陵了。 叶穆青收刀,但没有退兵的动作,而是和我大眼瞪小眼僵持好久。 终于,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带兵回去了。 叶时景见叶穆青退兵,赶紧安排手下将士做军营修缮的工作,几乎所有军帐都烧毁了,只能用幸存的油布做很简陋的小帐篷。 此刻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士兵们没有时间睡觉,叶时景一直在部署工作,我被他遗忘了似的挂在胸前,不知什么时候,我也睡着了。 ————————tbc. 05无赖(h) 我好像看见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狸奴,白花花的身子,独一无二的黑色尾巴,雪里拖枪,甚为亲人,它跳到我胸口来舔我的唇。我嫌弃它,拿手赶走它,它却灵活躲过去了,反复在我唇上嗅来嗅去。 “别来,烦呢……”我蹙眉,伸手想把狸奴给抱走,不知怎么抱着竟没摸到着毛,这狸子浑身的毛都没了。 给我吓得心惊担颤,立马睁开眼,撞上正咬着我嘴唇不放的人。 叶时景也不恼,吮吸我的唇瓣,一手摸到我身下去揉弄花珠。 我抓着他的胳膊要他把手抽开,他和我博弈片刻后像是烦了,直接拿手臂勾住我的膝盖,把身下大大打开,随后拿他那根滚烫的男枪来撞花蒂。 我这才发现我与他都没穿衣服,躺在一个简陋的小帐篷里。 底下铺着他的大氅,尽管帐篷的门关着,但我还是害怕有人突然进来,那样我敞开的私密处就会暴露在他人眼中。 就像昨日那黑衣少年,我想起那些喷出来的水液全淋到他身上,就恨不得立刻昏过去。 “你看起来好像快死了。”叶时景打趣,身下力道不减,我发现他是最恶劣的那类人,别人越不高兴,他就越高兴,完全的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 而且,那壮硕的顶端被他塞在花瓣入口裹满滑液后再操弄蒂珠,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往后面那个小口滑进去,他每操一次我就浑身僵硬一次,生怕他一个挺身就进入了穴道。 “叶时景!”我小声尖叫,“你干什么我是你皇嫂!” 自从知道他是叶穆青四弟,我就完全把他当晚辈看待,他和我做这些事,除了羞耻还多了些人伦上的负担让我很是忧郁。 他一口咬在我奶尖,狠狠吮吸,然后“啵”一声吐出来,再黏糊糊地亲我,口中不忘调笑,“嫂嫂疼疼我罢,我这没爹疼没娘爱的孩子连母乳都没吃几日,一直生活在塞北吃沙子,嫂嫂让我吃吃奶,过过口瘾。” 说罢,又钻到胸口,把两边的乳揉在一起,将两粒红果塞进嘴里吮吸。 “我要起来!我要起来!你走开!”我气急败坏,面红耳赤,拿手抓他的头发,他反击,下面操得更凶,甚至真的不小心插进去了一半,给我整得精神恍惚,穴肉死死咬着,不让他往里。 “哎呀,好像吃了一半进去。”他不怀好意地说,“我本来只想吓吓嫂嫂的,但这里面湿滑软嫩,像豆腐一样,我都想往里……” “别,别,”我哀求他,下身往后退,“别进去,真不行。” 他邪恶一笑,稍稍退出,我刚松口气,他又稍稍进来,往返几次,把里面的水都捣弄出来了。 我欲哭无泪,心道自己是没法和一个无赖讲道理的。 “你这小嘴被叶穆青操过多少次?”他就保持着半进入的姿势问我,神情认真,仿佛和我探讨正经的事。 我不答,他就威胁着往里插。 “我我我我我怎么知道啊……”我颤音道,“这种事怎么会记录日子。” “那他几天操你一次?嗯,莫不是天天都挨操吧?” “……差不多。”我咬牙。 “那你们还没有孩子。” 我垂眸,“会吃避子药的。” 叶时景嗯了一句,保持停顿,也不知在想什么,我赶紧看准机会往后撤退,那根肉棍总算从里面滑出来了。 青年好笑地看着我,浅金眼眸好像粘稠得可以拉丝,“要是不吃避子药,二哥会操得你几乎没有不大肚子的日子吧?就算怀有身孕,他也要插进去往你的宫袋里射精,毕竟是身强体壮的将军。” 他为什么句句离不开叶穆青?我真不明白。 “我要起床。”我说,顺便坐起来。 叶时景一把拽着我,把我拉进怀里亲热,“不要,我要射过才放你起来,你就让我下面一直肿这么高啊?” 他拿粗壮坚硬的肉棒拍打我的花蒂。 “公子,该启程了。”帐篷外是那个黑衣少年的声音,我害怕极了,极力挣扎,叶时景故意抱着我不让我跑,还对外面说,“鸩,你进来。” 我急眼了去咬叶时景的肩膀,他完全无所谓地任由我给他咬出一个深深的血印子,手把我的膝盖弯抱着,对鸩说,“你来把她的下面给我撑开,我操一次就走。” 鸩半蹲,伸手抓我湿腻腻的肉唇,往两边掰开,我感觉内里的嫩肉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也暴露在少年的视线里。 “啊啊啊啊啊啊!!!!”我发了狂地尖叫,但叶时景只管抱着我笑,然后一枪入洞,龟头把宫口撞出凹痕,肉棒瞬间撑开了紧闭的穴道,把花壁撑得褶皱舒展,一点空隙都不留。 他发出满足的喟叹,随后快速挺腰,把我下面撞得很响,阴囊拍打在会阴,甚至被拍得很疼,他实在太用力了。 我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断断续续的声音,眼睛一直往上看,叶时景凑过来狗一样舔我,“你下面更紧了,是不是因为被人看着的原因啊?我下次在宴席上操你怎么样,给你喂很多酒,把你操成喷泉,其他人就来接你的水喝。” 光是听他这么说,我就羞哭了,叶穆青再怎么粗暴地干我,都没让我在别人面前丢脸,但这个混蛋,这个混蛋…… “好嫂嫂,好嫂嫂,乖嫂嫂,乖囡囡……”叶时景喊着喊着就乱喊起来,一会儿又叫我小夜,那是我的小字,都没怎么和人说过,也不知他是怎么打探来的。 粗硕的阳物捣出沫子,我的滑液也不断流出来,叶时景把我翻了个面,侧身从背后操我,随后叫鸩,“你去吃她的花蒂。” 鸩低下了头。 ————————tbc. 06往事(h) 少年把那粒小果含进嘴里,就真的是含进嘴里,没有多的动作,我却因为羞耻直接潮吹,喷出来的液体把他脸颊打湿了。 叶时景笑着看了阵,就叫他起来,然后坐起身抱我在怀里,肉棒一插到底,随后用大腿压着我的,强迫分开我的双腿,手指则来到阴处,大大分开了花穴与花蒂。 “你过来,我教你吃。”他招呼鸩,少年跪下来,水色唇瓣来到更水润的穴道边,叶时景看我死命收缩穴道的样子心情大好,一边用手指扣穴一边叫鸩把舌头伸出来。 鸩很听话,他沉静如水,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命令。他长得很小,凑近看发现脸颊有些肉,稚气未脱,身形是绝对的修长纤细,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瘦味道。 “你看见她的骚豆子了么?拿舌头润润。”叶时景拿食指在红艳艳的花珠上点了点,然后用指甲扣开包裹着柔弱蒂珠的肉皮,露出更里面更光滑的圆润小籽。 鸩伸出舌头,带着热气的靠近使我头皮发麻,他舌肉的颜色与我蒂珠颜色近似,那舌尖碰了碰花蒂,狸奴喝水似的小口小口卷起舔弄。 我下方的小口因看到这香艳的景色更润了,流出黏糊的液体,顺着会阴往后滴落,叶时景又道,“她爽了,你给她把穴水也吃干净。” 少年低沉答是,随后将嘴唇覆盖上下阴。 他的舌头灵活滑进密道,努力把挂在肉壁上的水刮下来,挺拔的鼻尖埋在葱郁的黑色毛发中,叶时景也瞧见了,他拔了我一根毛发,疼得我穴道紧缩。 “回去给你把这儿刮干净。”他道,随即指挥鸩,“去咬这豆子,重点儿,给她咬到喷。” 这人的话句句都让我背脊发凉,汗水从额头往下低落到眼睛里,泪水又从眼角往下滑到嘴里,忍不住小声哭,“我疼,我疼,别咬我……” “还没咬,怎就疼了?你就是被叶穆青养得太娇气,这可不行,我不爱娇气的女人。”叶时景在我耳畔絮絮低语,我气恼,娇不娇气与他何干?我又怎非要求得他喜欢? 还未骂两句,身下就猛得挺起来,喉咙间迸发高昂的悲鸣,鸩的牙齿咬着花蒂中心最细嫩的小籽,那受不得刺激的小东西简直要让我发疯,强烈到直接泪崩的快感从下身往外扩散。 我瞬间就喷了水,全落入少年张着的嘴里,他不断吞咽,但跟不上喷水的凶猛,不少水液从他嘴角溢出,打湿他黑色的袍子,顺着脖颈往衣服里流去。 “喷了?”叶时景问,那语气有些暧昧,鸩放开我道,“是,公子。” “味道怎么样?鸩喜不喜欢。” 少年拿袖子擦了擦嘴角,“有些淡淡的腥,谈不上喜不喜欢。” 叶时景拍拍我的屁股,又对鸩说,“你可不会说话,你该道这水的味道甚甜,这身子才会像源源不断的泉眼儿,不断往外喷水。” 少年懵懂,但并无异议。 反而是我羞愤难当,恨不得撕碎叶时景那张脸。 “你给她都吃肿了,大了好一圈。”青年碰碰娇弱的花心,那珠子充血鼓起,泛着亮亮的水泽,看起来好不可怜,他一碰,我就浑身颤抖,眼里溢出泪水。 “爱哭的毛病改改,这眼睛核桃似的,难看。” 随后,他把我抱到旁边,拿鸩递过去的丝绢擦擦身子,把衣服穿上,抬开帐篷的门帘就走了。 只剩我与鸩在狭小的空间里,我没敢看他,默默拿地上的大氅把下身遮住,这里没有准备给我的衣服。 鸩也出去了。 我躺下,在地上缩成一个小团,不知怎的,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我就认识一个爱缩成团睡觉的人,拿衾被盖头,都快把自己闷死了也不出来。 他说他是怕像他母妃一样,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被人给杀死了。 我就给他守夜,告诉他我会帮他看有没有人来杀他,到五更天左右,我才乘车马回家睡觉,睡到入夜,又到宫里陪他。 后来他又嫌白日看不见我,非要叫我在他宫里住着,我爹很不情愿,又无法违抗太子的命令,我也舍不得我爹娘,就和他说住他宫里两日,回去一日。 他看着不乐意,还是应允了。 再后来,陛下给他指了道婚事,我便不能去他宫里了,因为太子妃不高兴,她实在不能理解太子夜里需要我守夜的习惯,把我打发走了,自己替太子守,好几次都夜半睡过去。 太子浅眠,醒来瞧见她睡了,大发雷霆,要把她撵走,不准在他寝殿待着待着,太子妃受了委屈,整日哭闹,太子干脆搬到离她最远的偏殿木椅上睡。 于是我又可以进宫了。 他就只要我陪着,让太子妃自己找个寝殿睡觉去,我觉得他脾气太差,对太子妃态度恶劣,怕陛下对他有不满,想了想,还是开口劝他,说我守一人是守,守两人也是守,我可以在榻边看着他俩入睡的。 太子气得发昏,他把我抓过去打我屁股,我挨了两下也哭了,抽抽噎噎地告诉他我是为他好才这么说,他不解气,非要拉着我到他榻上去给他抱着打。 他先是隔着衣服打我,打着打着就开始扯我的裙子,手往我亵裤里探,摸到我的屁股狠狠掐几把。我吃痛,哭得更厉害,他兴许是喜欢见我哭,就粗喘着气要我把腿抬起来,拿手掌拍打热烘烘的花穴。 那时我什么都不懂,还以为他是真的在罚我,心里又惊又怕,他掌拍的速度极快,力道掌握很好,能让我疼一下,却不会觉得难以承受。 没多久,我感觉下身自己润了,流出好多滑腻的粘液,我以为被他打出血来,顿时浑身都凉了,连连抓着他的手,颤抖地哭,“叶,叶惊梧,你是不是把我打流血了?我是不是要被你打死了?” ————————tbc. 07信他(h) 他听我叫他名字,愣了一愣,随后笑骂,“要是刚才那声儿被有心人听到了,你可就永远进不来我这寝殿,还要被治罪呢。” 我自知失言,平日里叫他太子殿下,惊梧都是更小的时候叫的,岁数大一些懂礼节知贵贱后就改口了。 我瑟缩着认错,随后哀求他别打我,下身的血一直在流,要把他整个床榻弄湿,他伸手在下身那处肉口上下滑动,我在惊恐之余觉得身子好像有种奇怪的灼烧感。 他那般弄着,有些微不可察的舒服。 似是很有把握,他笑了笑,说是可以帮我把血止住,我害怕他乱来,告诉他还是宣太医来看看,他立马黑了脸,问我信他还是信太医。 我当然信太医,他平日里看的之乎者也可与医书大不相同,但若我不顺着他讲,他肯定不会放过我。 于是我只能妥协地说我信他。 太子殿下的乌黑眼眸神采奕奕,在烛火跳跃下熠熠生辉,我在里面看到了奇异的兴奋,他脸突然涨得特别红,然后往衾被里钻进去,把我的亵裤利落扒下,然后双手撑在我的大腿内侧,让我两腿完全张开。 我很不习惯这个动作,也暗暗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娘和我说过身子不可以被夫君以外的人看,若有人要脱我的衣服,我就抠那人眼珠。 我可不敢抠太子的眼珠,况且,就算我真有个夫君,太子让他人头落地,他就会人头落地,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说什么是什么的。 我只能颤抖地问他是不是流了很多很多血。 他闷闷道,“我帮你止住就是。” 随后我就感觉下身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住,顿时魂飞魄散,挣扎着扬声道,“殿下!殿下我好像被狗咬了!” 衾被里怎会有狗呢?我也感觉奇怪,又不放心他一人在里面与狗搏斗,于是我也想钻进被里看看情况。 “混账东西!说什么呢,”他气恼,声音听着很遥远,“你莫怕,这是我给你止血的法子,不会让你疼的。” 我连忙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刚想说些什么,声音就被下身奇怪的触感阻断了,有个湿热的会动的物事把我下身花口包裹着,里面还有个滑滑软软的肉条,不断往我身体内里探。 我第一次有这种体验,说不害怕肯定不是真的,任由那东西在下身动作,过一会儿,那东西突然变得很生猛,我感觉身体下面那个突出的豆子被它找到后狠狠吸住,肉条在豆子表面快速摩擦,还试图把豆子表面的嫩皮给剥开。 我赶紧蹬腿,结果被太子压死,压到腿心完全打开,我强忍着那种奇怪又温润的感觉,发现有种从来没体验过的细微感受正在发芽。 从那个豆子里出现的,酥酥,痒痒,带着抓耳挠腮的,想要把腿合拢的感觉。 慢慢的,那感觉像一波波浪潮,越来越高,越来越强烈,我突然感觉害怕极了,不知道那感觉的尽头是什么,好像和死亡很接近,全身都因为那个顶点而欢愉。 “要到顶了太子殿下……”我哆哆嗦嗦,下身开始痉挛,那活物用尽全力吸住豆子,吸到我双眼翻白,舒适到炸裂的快乐从下身流向四肢百骸,花口中更是冲出好多好多水,又或许是血,我看不见所以不知道。 平息了好久,太子从被子里钻出来,头发上,脸上,衣服上,都湿哒哒的。 他的脸特别红,我还以为他发了高烧,于是伸手摸他的额头,他什么都没说,就是盯着我看,然后突然凑近把我的嘴含住吮吸。 我突然觉得这感觉很熟悉,仿佛就是刚才吸我的那东西,难道,太子刚才是用嘴在吸吗? 这话我问不出口,因为我直觉嘴应该是不可以吸那种地方的。 太子让我自己去摸下面是不是好了,不流血了。 我摸了摸,确实,没有那种液体,他便很骄傲,说他帮我弄得可干净了。 “怎么弄的,医书上的法子么?”我好奇,太子殿下看着我,眼睛亮如明珠,他慢条斯理道,“你要学?” “我不学,我不爱学。”我连连摆手,说自己爱看的只有话本子,医书是不在考虑范围内的。 这话一说出来我就发觉太子又不高兴了,他高兴不高兴全写在脸上,很好懂,对我这种有点看不来眼色的人来说很方便。 “我又想学了。”我改口。 ————————tbc. 08同乘(h) “梦到什么了,这么高兴?”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说熟悉是因为这声音我听过,说陌生是因为这声音我听得不多,睁眼,看见了叶时景戏谑的笑脸。 和叶惊梧的那些事,都成为梦的残片。 现在在我身边的是叶时景,叶惊梧的四弟,我目前,大概是他的俘虏,准确说,禁脔比较贴切。 我和他同乘一匹马,周围跟着他的还有一条长长的队伍,没人穿盔甲,所有人都是一副胡人商贩的打扮,拿头巾裹着头发,带上抵御风沙的白色面罩。 有马,还有几峰骆驼,再往后跟着几十人,看样子,他是打算扮作商队穿越黄沙,他其余部下去哪儿了不知道,我也不关心。估计他准备回自己在塞北的封地了,那样的话我离叶穆青的距离就会很远。 有些棘手。 下身传来某种奇怪的感觉,我稍微清醒一阵,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身上光溜溜的,没半片布料,他将我正对着抱在怀里,我的大腿放在他两条有力的腿上,上面肌肉虬结,硬邦邦的。 这个姿势,我们的下体都朝着对方。 事实上,此时此刻他粗长坚硬的性器确实插在我的阴穴中,随着马匹行走的颠簸而在里面小幅度抽插。尽管他身上的黑毛大氅盖住我们的身子,周围的人都沉默地赶路,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我和他是个什么状态。 这个变态,变态! 前两天还在说我是“这种女人”,嫌我笨,现在就像个害虫一样缠着我不放,我终于知道叶惊梧为什么讨厌这个远在塞北的弟弟了,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脾气再好的人都会变得暴躁。 再者,叶惊梧的脾气本就不好。 “你睡这么香,我都没舍得叫醒你,瞧你小声打呼也有趣,盯着看了会儿,就忍不住插进来了,刚开始干得很,过了一会儿自己就润得不行,都不用我拿脂膏抹抹。”他在我耳边厮磨,把禽兽行为说得正义得当,我打不过他,还逃不掉,只能在他怀里装死。 他的手伸到我胸肉上揉捏,把赤色小珠捏得极扁,“你这奶子沉甸甸的,奶珠倒不大,待我多含含,给你把奶头吃大一点儿,穿衣服都凸显出来才好。” 我打定主意不理他,他也不觉得无趣,自己找乐子,揉揉奶,操操穴,按着我的屁股往他胯下撞,还故意夹紧马腹,指挥黑烈跑了一段儿,让我的穴主动吃他的男根。 我感觉身体里的水都要流干了,叶时景拿出水袋子,喝一口后亲自喂我,我开始很抗拒,但口渴的身体真的很需要补充水分,于是抵抗着抵抗着我就认命的妥协。 而且,不知道他泡了些什么,那水格外清甜,有种淡淡的异香,我很喜欢喝。 “也喂我喝点儿。”他说。 我大概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让我学着他的样子给他喂水,真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嘴巴交互的过程。 抱着水壶,我自己喝了几口。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看得我不好意思继续喝了,含了一口凑近贴着他的唇,慢慢哺给他。 他的舌头探到我的嘴里,去舔我的牙齿,我有颗牙因吃甜太多坏了,那处只剩个缺口,他舔到那里,不知怎么的就哈哈大笑起来。 我小声嘀咕,“有这么好笑?” 他看了我一会儿,什么都没说,但能明显察觉到他心情大好,那些萦绕在他身边让人不舒服的算计感也跟着消散,“多久没的,这颗牙。” “有几年了。”我捂着缺牙的左脸颊。 “回头给你打颗金的。” “我不要,丑。”我立马抗议,金的又不好看,反正那牙的位置偏里,平时看不出来。 叶时景嫌弃我没品味,“黄金哪有丑的,缺颗牙的姑娘才丑。” 我很生气,于是悄悄把他的衣服咬在嘴里,把这当成咬他的肉泄愤,叶时景威胁我,“再咬,我可要把这大氅脱了啊,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干的话就给我松口。” 我认怂。 又走了一段路,我的肚子咕咕叫起来,叶时景自然听见了,但他没搭理我,他也和他的随从一样开始玩起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要说话的游戏,眼神盯着看不到尽头的大漠。 “我饿了……”我小声说。 叶时景不说话。 我饿得肚子疼,想到他不理我,也没有再说什么,但腹部的疼痛与肚鸣是我控制不了的。 约摸过了半刻钟,叶时景下令让所有人停下来,我以为他们终于要开饭了,就满心期待地左顾右盼,看他们要从哪个箱子里掏出干粮。 结果所有人都只是沉默地坐在地上,他也抱着我下了马,下身当然还是连在一起的,他不会打算操着我一路到他的老窝吧? 有人在喂马和骆驼,我想不通,为什么它们有吃的,我没有。 针对我的疑问,叶时景给出解释,他骑着它们走了这么多路,喂点吃的很应该,要是我实在馋,可以考虑变成他的坐骑,为他办事,自然就能吃到东西。 “要不要试试,让我骑一骑?”他不怀好意地顶我。 “你这是虐待俘虏。”我皱眉。 “哦?那又如何,你准备找何人道我的罪状?” 我恨恨道,“总有一天让皇帝收拾你。” 叶时景奸笑,“不让你夫君来,让叶惊梧来?我听闻叶将军娶你当天,宫里有人砸了一晚上东西,也不知陛下知不知晓此事……倾慕你的人还真不少,叶将军是享福了。” 我皮笑肉不笑,他戳到我痛处,对于叶家那两兄弟的事我是真的很头疼,现在好了,叶家幺子看上去也打算在我身上搞点莫名的名堂。 我要怀疑上辈子我是不是抄叶家满门要受这样的报应。 ————————tbc. 09胡商 叶时景突然递来一套衣服要我穿上,我狐疑,他见此软了软脸色,“穿着吧,我们都穿着胡商的衣服,你也把胡姬的衣服穿上,别遭人怀疑了。” 我心生感动,饿扁的胃也充盈起来,连把那衣服接过来怕他反悔。 展开一看,我心想果然叶时景还是早日暴毙比较好。 这能叫衣服? 水红色的布料飘逸有型,之所以飘逸,那是因为这衣服几乎全是半透的红纱。 胸口处暴露出大片皮肤,遮住乳肉的布稍微厚实一些,但因为修身的缘故轮廓尽显。腰腹处只有一层薄纱,点缀着好看的金色流云图案。 下身前一片遮羞布,后一片遮羞布,都只是刚刚把大腿根和屁股遮住的长度。两边开衩,最外面罩了一层垂脚白纱,与水红相衬。 总结,这衣服青楼女子都不太敢穿,风吹屁股凉,从头到尾都是突出一个越透越好。 “你不穿,我就拿走了。”叶时景淡淡道,他抱着我的屁股,把男根从里面拔出来,堵在里面的水与精液全都低落在地上,还有很多流到我屁股表面,非常不舒服。 看他要起身的样子,我立刻把衣服往身上套,遮一点总比不遮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还没有坚强到在一众男人面前赤身裸体还能镇定自如的程度。 穿上这身衣服后,叶时景把我留在原地去喂他的战马。 我捂着肚子抱着胸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把自己遮住。好在他的下属似乎都没有看我的意思,各自忙自己的,我也就稍微宽心了些。 没过多久,我听到了驼铃阵阵从远处传来,先越过沙丘的是几匹满载货物的骆驼,还有些身着胡人服侍的行商,他们看上去风尘仆仆,疲倦不堪,连路都快走不动了。 瞧见叶时景的商队,那群人露出惊喜之色,招呼身后的人跟上,向我们走来。 叶时景还在喂他的马,我看那马都要撑死了。 领头胡商嚷着我听不懂的话走近,他看上去四十来岁,皱纹深邃,黑色浓密的胡子把嘴给盖住,可能是看清了这边的人都是梁国人的样貌,不是胡人,那胡商就改成了口音极重的梁国话。 我有点听不懂,只能听清他们说想要水和吃的,他们来自什么什么策,要去什么什么湾的,我反正是听不明白,也不了解这边的城池名字。 叶时景哪怕穿着深褐色的厚重行商长袍,看着也是很考究的,眼神毒辣的胡商很快认定他就是这个商队的老大,和他求起情来。 我冷笑,要从叶时景嘴里扣点东西出来那可比虎口夺食还难,看看他宁肯喂马也不肯喂我就知道了,给路过行商干粮?这么善良的事他做得来吗他。 “这些够吗?”他打开一个半人高的匣子,眼神清澈诚恳地捧出白花花的饼与储水袋。 我跳起来,差点没直接冲过去拽叶时景的头发。 那胡商看见我突然一蹦三尺高还吓了一跳,看清我的样子后,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了然表情,连连向叶时景夸我比他们那边的女人好看。 胡商队伍中的其他男人有几个看着我露出暧昧神色,我意识到自己此刻衣不蔽体,于是立马蹲下装鹌鹑。 叶时景看着我诡异地笑,招手叫我过去。我不敢不从,怕他当面发疯,于是不情愿地走到他身边,被他一把抓在怀里。 “大人喜欢美丽的女人,如果不嫌弃,我可以送大人一个我们这边的女人。”胡商谄笑,走到队伍后面去,我这才注意到队伍最后面跟了些穿着粗衣麻布,蓬头垢面的人,他们双手被捆在胸前,绳子将他们串起来绑在骆驼上。 我知道有些胡人会贩卖奴隶,看来,这便是个奴隶贩子。 他抓了个苗条的,皮肤黝黑的人过来,那人跟着跌跌撞撞地小跑,走路东倒西歪,好像马上就要升天了。 “这是我们这边的女人,送给大人。”胡商介绍道,拿小刀刀面挑起这人的脸,乌黑的卷发拨开,我看得心头一跳。 很难想象有这么好看的女子存在,她不似梁国女子皮肤是白嫩的,她的皮肤是偏深的棕色,但这并不掩盖她美艳的五官。 胡人的眉目轮廓更明显,深邃的眼窝里盛放了一双翠玉般的绿眼,眉有些浓却不显英气,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肉,红棕如枣。她被小刀挑起脸来,眼神流转,顾盼生辉,但眼底的野性与桀骜同样不可忽视。 鹰一样的少女。 她说了句什么,然后朝胡商吐口水,我猜是他们那边骂人的话,胡商很熟练的躲避开,但我就没这么好运,她的口水正好吐到我脸上。 那少女看我一眼,眼神锐利如刀,丝毫没有抱歉和退让的意思,我从来没见过碧绿的眼珠,感觉特别明艳好看,于是一直看着她,也不生气她刚才吐口水吐到我。 胡商给她小腹一记肘击,她倒地后痛苦呻吟半天,身上粗劣的衣服微微散开,露出她纤细的腿与腰。 “我们再拿些香料和布匹,加上这个女人送给大人,感谢大人救命之恩,不知大人的商队准备去哪里歇脚,做什么生意呢?”胡商问。 叶时景有些为难,“鄙人从梁国来,家里做药材生意的,此前都是家父在管,但今年父亲病重,轮到我来接管,本是想去新露找以往父亲的老主顾收购药材,结果人家看见我来了就压了低价。我不想贱卖,就打算再去其他地方试试运气。” 胡商点头,“今年收药的人少了很多,基本都在压低价格,不好做,不过说来有些巧,我正巧和新露商行的人很熟,我帮大人写封信,大人带去给商行,就能在那边拿到公正些的价格。” 叶时景和胡商一顿胡吹,我才不想听他编故事,就蹲下来去看那异国少女,瞧着一动不动,是不是死了啊? 我伸手去碰她的脸。 然后我就被她咬了。 ————————tbc. 作话:剧情稍微多些。 10逃走 “活该。”叶时景吊儿郎当的说,那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王爷,反而像个败家子弟。 他指的是我手贱去碰那女奴被咬的事。 我怎么知道她这么凶?原本想着她与我皆为女人,成为他人手里交易的物品也是同病相怜,对她就有了说不明的亲切感,想和她贴近一些。 结果……手指头都差点被咬掉了…… 那队胡商拿了干粮,谢过叶时景就走了,而留下的这个女人叶时景也没明确说怎么安排,她就这么躺在地上,满嘴是血,微弱地呼吸。 我很怕疼,叶时景叫来一个人给我止血,自己跑骆驼身边投下的阴影处睡觉。 来的是大夫,我看他打开一个装满瓶瓶罐罐的小药匣。 “你轻点,我怕疼……”我伸出自己血肉模糊的食指,越看越难过,觉得自己最近也太倒霉了。 他拿出一个小瓶子,我紧张不已,“疼吗?会不会很疼,可不可以轻一点?” 大夫白我一眼,他裹着头巾,我看不见他的脸,但那眼里的鄙夷满得快把我戳死了,他把我的手拽过去,强行撒了点药粉,给我疼得不行,小口小口吸气,眼泪又哗哗流下来。 “出息。”大夫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我不敢吱声。 终于,他们开始发干粮了,每人一块干净的饼还有水,那饼做得细腻,看起来很松软,味道一定不错,据我目前对叶时景的了解来看,他不会亏待自己的人,所以这干粮味道应该不难吃。 我眼巴巴的看到那饼子咽口水,负责发饼的人来到我面前,把饼递给我。 我立马伸手去接,就在这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做什么,俘虏也配吃东西吗?”青年居高临下,我被拢在他的影子里,感觉炎热的大漠突然变凉。 他把饼拿走后自己吃了几口,然后吩咐发饼的人把装干粮的箱子锁好,防止老鼠偷食。 我气得牙痒痒,阴暗地盯着他,诅咒他活不过今晚。 他惬意地把饼撕成小块,优雅进食,还挑衅地朝我扬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哎呀呀,确实好吃。”他装模做样。 天空高挂的烈日愈发毒辣,我不像他们穿着厚厚的长袍,身上只有一件薄纱,晒到现在感觉浑身都在燃烧。 我又累又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醒来时周围黑漆漆一片,我以为我命丧大漠,人已经来到阴曹地府接受审判,等了好一会儿,我从地上爬起来,心道到了地府也不错,起码这里叶时景就折磨不到我了。 站起来后,我的头好像顶到了什么,伸手一模,是油布,好吧,我还活着,睡在他们搭建的小帐篷里。 摸到帘子拽开,大漠的夜风化作有型刀刃,在我脸上割得生疼。 天上随手撒落几颗亮闪闪的星子,却不见月色,天幕黑得发蓝,蓝得发黑。身上只有一件薄纱的我赶紧缩回身子,只露一颗头在外面看。 周围还有几个布置好的帐篷,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叶时景一众人围着火堆似乎在讨论什么,这个距离我什么都听不见,也不想凑近去听他们的秘密,就算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也没用,我现在根本联系不到叶穆青和叶惊梧,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在叶时景手底下活下来再说。 催促我出去的……是饥饿。 他们的行李也放在帐篷这边,我小心走过去检查放干粮的箱子是哪个,夜很黑,我看不太清,只能粗略的摸过去。 走着走着,我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直接被绊倒,摔在沙地上,我忍着疼没出声,不想把叶时景引来。 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黑物动了动,我尿都差点吓出来,以为是荒漠上的野兽,连滚带爬要往帐篷里跑。 谁料脚踝被死死抓住,我又是一个扑倒,吃了一嘴沙子。 完了,这下完了……我刚要拼尽全力叫叶时景过来时,一只冰凉如铁的手狠狠捂住我的嘴,把呼救硬生生拦截在候间。 背上压上来很重的重量,像一匹马,不,像一匹骆驼,我感觉呼吸困难。耳边有人很重很重的喘气,每一次气息的进出对这人来说似乎都很困难,就像坏掉的风箱,没节奏的呼啦呼啦响。 “别……喊……”血腥气窜上来,我第一时间是去摸身上哪里流血了,他可能插了我一刀,但我因为疼到麻木没注意。 一直摸到这人的肚子,我听见一声闷哼,手上滑腻异常,皮肤真好。 “别摸……你这……呆瓜!”听起来快不行了,骂人却很有气势。 “你放开我我就不摸。”我侧头小声道。 他沉默。 我接着摸,从他的肚子摸到他的腰和肋骨,真瘦,每一根都形状分明,这样的肉拿去做排骨别人都嫌弃没有油水。 他放开我了,或者说,被迫放开了。 我拼死挣扎,凭一己之力把他掀翻在地,他痛苦闷哼,好像真的被我弄得很疼。 月亮出来了,借着微弱的惨白月光,我看清这居然是白日里被奴隶商人送给叶时景的那个女奴隶! 她嗓子应该是坏了,听上去刺耳难听,但梁国话却说得很好,我一时没想到是她。 看到是她我更害怕,她的牙印还在我手上呢,我连忙往帐篷爬去,想离她远些,免得她发疯又咬我一块肉。 “等……等……” 傻子才会等。 “我有办法……带你逃走……” 等等,逃走。 我捕捉到关键词,又爬回到她身边,沉声威胁道,“我听听你的办法,你不许咬我!” 她让我拿银刀划破她的手臂,我听了吓一跳,告诉她我没有银刀,也做不来这些血腥的事,害怕把她失手弄死了。 她恨恨地看我一眼,问我头上的簪子是不是银的,我说是,她让我取下头上的簪子给她,我照做,她把簪子含在嘴里,划开手臂。 我捂嘴,背脊都吓软了,以为她要拿簪子自尽,正要把簪子抢过来时,她已经从皮肤下掏出一个血淋淋的扁平小物件。 “吹。”她简言意骇,无力朝我发令。 我把那东西捡起来,没看懂是个什么,“快啊,没时间了!”异国少女着急,“这是个哨子,吹了就会有救兵来救我们,你再不吹他们过来我俩都别想走,快用力吹三下,吹响整个大漠,快……我要没力气了……” ————————tbc. 11誓言 “你发誓不骗我。”我盯着少女,她眼露凶光,“都什么时候……”“你要发誓,你要救我,你不骗我。”我坚持,希望少女能做个口头保证。 她认命,“我向月神发誓,我会救你,我不骗你。” “要是骗——” “要是骗你,我阿图真生遭月神唾弃,死为野狗所食,尸无葬身之所,永无轮回之世。” 好,好严重…… 听她这么赌咒发誓,我稍稍心安了些,将那沾满少女鲜血的哨子含进嘴里,用尽全力吹出第一声。 哨音很奇特,不尖锐,但意外能传递很远,我听见一圈一圈的回音,往外迅速扩散。 “小夜?是你吗?”叶时景在叫我,他听见了。 “第二下,快!”少女催促。 我吹下第二声,这次,这哨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浑厚异常,好像穿破了大漠直达地底。 “第三下,快点儿!” 第三声,哨音尖锐凄厉,划破云霄,如闪电在空中穿梭。 “小夜!你在干什么?!”叶时景咆哮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在朝我跑来,马上就要到我跟前。 “来了!”少女提音,她发出一种嘶哑的喊叫,仿佛在呼唤某种生物,只听有什么拍翅膀的击打声在云中向下接近,我抬眼,看见一只巨鹰俯冲而来。 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鹰,足足有一个壮年男子那么高大,撑开翅膀像一辆马车,它目标明确地降落在少女身旁——一爪子踩在我身上。 它拿喙啄我! “哇哇哇呜呜……”我惨叫,“你养的鸟为什么和你一样凶啊?!” 少女没有回答我,巨鹰俯身把她托到背上,挥舞着翅膀就要起飞!我意识到她要丢下我了,立马大喊,“你发誓你要救我的!你要食言吗?!” 少女冷漠地看我一眼,突然妩媚轻笑,“我本就是月神的弃子,不信命,也从不信轮回,对他发誓可不管用。” “我,我可记住你了,阿图真!骗人是要倒大霉的!”我气得跺脚,嗓子都叫破了。 “是吗,那我等着……”她幽绿的双眸在月光下闪耀着魅惑色彩,娇媚可人,待她与那巨鹰飞得老远,我还沉浸在她最后那句嘲讽里回不了神。 “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她摇头。 我在地上呆坐,叶时景就在我旁边蹲着,双手撑在膝盖上捧住脸,他笑眯眯地摇头,“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我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蔫地不说话,第一次,我发现他说得对,要不然也不会被他从青州城里骗出来。 “你罚我吧。”我说。 “罚你?为什么?”他不解。 “……” “我又不是变态,干嘛没事惩罚你,再说,看你吃瘪的样子真是有趣,你快想想,还有什么逃跑的法子。” 我有点破罐破摔,语气很差,“不跑了!” “这么快就放弃了,啧啧,没志气。” “哼,”我站起来,拍拍屁股,“我饿了,给我饭。” “哎呀,将军夫人沦落成要饭的小叫花子,将军大人要是知道,不把我给杀了……” 我对他的挖苦已经麻木,坚持向他伸手,表示再不给饭人就要死,反正他威胁来威胁去总要留我一条命吊着叶穆青,不求山珍海味,白米馒头总要给点儿吧? 叶时景叫人取来饼子给我后,自个儿钻进帐篷睡觉去了,其余人也进了帐篷,大漠静悄悄的,只剩我一个人站在沙子上啃饼。 这饼真好吃,好吃到让人流泪,怎么以前从来没发现面饼也可以这么爽口呢?我边吃边抹眼泪,腮帮子鼓鼓的差点咽不下去被噎死。 使劲拍拍胸口,就一口水把饼送进去。 吃完后我把水壶放回箱子,打算去叶时景的帐篷里睡觉,沙地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蹲下捡起来,发觉是那少女的哨子,可以召唤巨鹰的那个。 我拿起来擦了擦,放在嘴里努力吹,却怎么也吹不出声音,真可恶,那小妮子怎么可以骗我? 她还发那么毒的誓,我以为她向那个月神发誓,就像梁国人对佛祖发誓一样的。 但是,我个人也不怎么信佛祖那一套,所以我若拿佛祖发誓,也会觉得这是不起作用的誓言。 …… 反正,我是不会忘记那双可恨的绿眼眸的,若有一天再叫我遇到她,我定要让她付出代价,叫她知道骗人的小孩在梁国这边要被打屁股! ————————tbc. 12小狗 我忘不掉这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异国少女,不仅是因为她骗了我,还因她咬在我手指上的牙印成了去不掉的疤痕,咬在食指,下嘴极狠,每颗牙齿都嵌入肉里。 我被小狗咬,被狸奴咬,都没留下这么深的印子。 真野。 这几日叶时景的假冒商队依旧在赶路,他没再把我抱着和他坐同一匹马,我想他是腻了,日日见着同一张脸,还没个好脸色,任谁都会烦的。 这样也好,我坐在拉货的马车上,拿油布盖在头上躲避热辣辣的阳光,昏昏沉沉假寐,懒得问他们要去哪里,我问不问他们都不会考虑我的建议转头把我送回青州城,所以我省着力气,养精蓄锐。 “公子,新露城要到了。”我瘫在皮箱子上拨弄上面杂乱开线的细丝,听见有个人向叶时景禀报。 新露,之前叶时景确实和那胡商提到过这个地方,他当然不是什么药贩子,家里也没病重的父亲,先帝在皇陵里躺了几年,虫子都在上面安家立业了。 我没想到,他还真没随便编个目的地骗人,他确实要到新露去。 我对新露不熟悉,只知道这是座边陲城池,叶穆青和他的副将谈论公事时提到过,我在他书房里画画儿,有一句没一句的听,说着说着他就把注意力放我画儿上了。 他压过来看,也没问话,但我知道他肯定是想问我画的是什么,于是我主动和他说,“我画了一身高八尺的俊美男子。” 他身高九尺,自然说的不是他,于是他眉头紧锁,盯着画中人看许久,再后来,这画一直在他书房挂着,来人看不懂这团乱糟糟的图案,但为了奉承他,还是要昧着良心夸他有品味。 我看得很乐,也没和他说我画的是将军府门口的石狮子,只不过画出来狮子不像狮子,狗不像狗,就连动物都不像,更不像人了。 到了新露城外,叶时景却留下我和商队在城外几里的沙丘上驻扎,自己与身边追随的黑衣少年进了新露城。 但他往外走两步后又折返,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金色的链子锁在我脚上,特别重,戴着走两步就喘,更别说戴着跑了,“不带你进去,你也别想着逃跑,老老实实和我回塞北,在我封地上,你做了北定王的夫人,想去哪儿都成。” 瞧瞧,俨然一副自立为王的姿态,若是叶惊梧知道,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再说叶穆青都没休我,怎么敢叫我做他夫人,传出去只怕要写进史书,以另一种方式名垂青史了。 我虽怨恨,却也无能为力,好在叶时景在城内带了好些吃的用的回来,我吃到新鲜的果子与热腾腾的包子也不再研究如何逃跑,这漫天黄沙的鬼地方就算我跑了也只有死路一条,先苟活着吧。 叶时景说去往塞北的路还有十多日,再忍忍就好了,他要与新露的人接洽,这些年他的势力不断南下,颇有把各个边陲小城纳入自己阵营的意思。 他不避讳我说这些,是因为这是半公开的事儿,大家都知道塞北的北定王野心勃勃,只不过梁国皇帝坐上皇位不久,根基未稳,还腾不出心力管。 叶时景不在,就没有人会为难我,这些伪装成行商的人都是将士,对我不敢有想法。再不济我也是个将军夫人,哪怕现在沦为俘虏,他们对我的表面尊敬还是在的。 烈日炎炎,我躺在油布支起的遮棚里昏睡,这里没有戏台子,没有话本子,我还被锁链绑着,什么也做不了,那就只剩睡觉了。 梦到小时候养的狸奴来舔我的手,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叶时景那厮舔我也是这么个舔法,瞬间惊醒,大汗淋漓,警惕地寻找叶时景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没找到他,身旁却有什么东西怯怯地动了动。 我定睛一看,是一个灰灰的团子,又毛,又炸,还踉踉跄跄,嘴里发出小声呜咽。 抓到手里看,那小东西受到惊吓开始叽叽地叫唤,这不是狗崽吗?哪里来的狗崽呢? 这里离新露不远,也可能是城里跑出来的,不过能跑这么远的距离,这小崽也是要比其他小崽更强壮厉害些的,摸摸腿与肚子,确实,腿捏着很紧实,肚子却扁了。 我想起睡前吃了几个包子,手上还有肉的油沫,所以它寻着味道进来。鼻子真灵!我打开旁边一个装吃食的小匣子,里面还剩半个面饼。 拿水来把面饼泡软,又在里面撕了点风干的肉进去,给这小狗吃,它又换了种叫声,尾巴边吃边摇,给我看得心情大好。 我决定养这只小狗,作为我路途中解愁的伙伴。 ————————tbc. 13来信 叶时景没回来,回来的只有他身边的黑衣少年,随他一起的还有一只金燕子,那金燕子不停飞着,在每个人面前停留,随后瞧到了我,“嗖”一下朝我冲来,简直如一枚飞刀。 我躲闪不急,被那金燕子装了个满胸,它抓着我的头发和脸,翅膀不断扇过我的耳朵,疯了似的,却没用爪子和喙弄伤我。 “这是公子让我带给夫人的。”少年面无表情道,他这张脸总是冷冷的,靠近都觉得周围空气凉快了些。 我把燕子抓在手里,取它脚下放信的小筒,想把里面的信倒在手里,倒半天没见着东西,我疑惑地凑近看筒里面,发现那信纸竟是厚到卡在里面,倒不出来了。 把竹筒合上,我问鸩,“叶时景呢?” “公子还在城内办事。” “他看过这里面的东西没?” 少年答,“没有,这是陛下给夫人的密信,还有一封是给公子的,那份公子已经拿去了。” 叶家的金燕子,只有坐上皇位的那个人才能用,比起一般的信鸽,这种燕子杀不死,弄不坏,可以飞行千里,直到把密信送达,燕子脚下的小筒也暗藏玄机,非收信人拿到,这小筒是不会开的。 这鸟并非活物,传闻这是几百年前神匠游春云游四海前留给徒弟的宝物,世间仅此一对。此后朝代更迭,王朝兴衰,世人皆以为此物已失传,不知所踪,实则是被叶家人得到,仅为皇帝所用。 既然叶惊梧的金燕子找到这里,说明叶时景的一举一动都受他监视,他人虽不在这儿,眼线却遍布领土每寸,送密信给叶时景,算是给他轻微的警告。 我把燕子放在肩上,问鸩,“你带吃的回来没有。” 鸩把一包油纸给我,里面装着肉包子,果脯肉干,还有些坚果做的糖,我让鸩下次回来时带点羊奶牛奶回来,他沉默着点头,随后策马消失在我视野中。 我拿着吃食兴冲冲进斗篷去找小狗,它睡在沙子上,毛里全是细沙,我把它提起来抖了抖,它先叽叽得仓皇叫唤,看见是我又黏糊糊地舔我手指头。 我笑着摸它,心道连个小畜生都比叶时景可爱。 放了两个肉包子在油纸上喂它,我把金燕子脚下小筒中的信抠出来展开,看叶惊梧给我写了些什么。 他其实不曾给我写过信,当时我嫁去叶穆青府上也没给半点祝福,虽然按照郡主的礼遇替我准备了嫁妆,人却称病了在宫里躲着。 我哪里不知道他是生我的气,但我也生他的,不愿见他,直到我随叶穆青去了青州城,与他分别了一年。 眼下我落入他忌讳的北定王手里,总算愿意随我联系了,但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我的生死有多重要,正如此前叶时景问我,我值多少筹码,我给出的回答是自己不值价,也不是哄他。 我本就是罪臣之女,戴罪之身,早该斩首,如今还活着都是欠着命,随时要还给阎王的。 看清叶惊梧在纸上写的字,我有些为难,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心情复杂。 他简洁道,“你给我等着。” 那么大张纸,就一句话。 这话落旁人耳里听着像威胁,又像是事后报复前下的预告,若是平常人写,定是过得不好,有没有吃有没有穿,受没受到虐待一类的话。 我有些怀疑他给我的信与给叶时景的不小心被调换了,否则这话我看着着实害怕。 这里没笔墨,只有包食物用的油纸,我寻思过往有人找不到墨写字传信,就咬破手指,写下血书。我盯着自己的指尖好一阵,最后咬破了一个泛着红色汁水的果子,歪歪扭扭沾了汁水写个“哦”。 燕子把我的回信带走了。 他要我等,不给个时间期限不给个地点,单单要我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等到死也不是不可能,与他之间,我恨透这个等字。 懒得思考这些,我在帐篷里躺下逗弄小狗玩,不想给它取名字,干脆就叫它小狗,长大了也叫小狗,反正它也不懂。 不知怎么的,外面突然一阵骚乱,我听到有人在说,“刀呢?拿刀出来宰了这畜生!” 待在大漠,需要用刀的就那么几种情况,要么是沙盗来犯,要么是荒漠野兽前来觅食,我不敢掀开帘子,不管什么情况都不是我能对付的,我还是躲起来比较好。 我这么想,身旁这小狗却不这么想,它呜呜叫几声,用头顶开帘子冲出去了。 “小狗!”我喊不住它,手也只抓到几根灰毛。它这么出去,只怕要被人踩死,我连忙起身,抓着帘子小心拉开一点缝隙。 只见两头巨狼摆出攻击姿势,站在沙地与一众人对峙,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狼,有一只半人高,另一只则快要大得像马了。 这片黄沙是个什么邪门地方,怎么尽养出这些渗人的凶兽,送走那异国少女的巨鹰,眼前这巨狼又来了,看它们厚重有力的前掌,估计一扇我就会昏死过去。 有人拿刀去砍巨狼,被巨狼灵活躲过去,他们都是上战场的将士,平日里被教授如何与人搏斗,却从没学过如何与狼搏斗,何况是这么大的狼。 就在巨狼幽蓝的眼睛越来越凶恶疯狂的时候,一个灰色的毛团冲了过去。 我从帘子里跳出来,大声喊它,“小狗!回来!” ————————tbc. 作话:有喜欢文文的妹妹吗?我想看到大家的对文文的想法(对手指)会不会觉得剧情无聊什么的,因为不太想写纯肉所以会写具体一点的故事。 因为手里还有很多坑所以更文有点心血来潮,看到大噶的评论会让我超开心超有动力的。 14隐患 这一喊,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包括那两匹巨狼,我胆子小,迎着凶兽的视线根本站不稳腿,为什么会有这么吓人的狼啊…… 小狗看见我,嗷呜叫两声,屁颠屁颠地朝我跑来,巨狼发出威胁的低吼,闪着寒光的牙齿若隐若现,小狗困扰半天,又转头朝巨狼跑去。 它贴着巨狼乱蹭,兴奋地跳来跳去,一点意识不到现在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巨狼叼起小狗,警惕地看着在场的人,一边发出渗人的低吼一边往后退,小狗在空中挣扎,但根本不是巨狼的对手。我突然惊恐地发现小狗的毛色和巨狼的毛色很贴近,只是颜色稍微浅了点儿。 可是,它会摇尾巴啊?!这怎么能是狼崽子呢? 我大受震撼,但事实好像就是那样,大漠里不会无缘无故流窜一只狗崽,却很可能流窜一只狼崽,大漠就是它们的家。 原来我喂的是狼崽吗?还好它的牙齿和爪子还没长好,否则这种养不熟的动物在身边长大,迟早把我当成储备粮吃掉。 巨狼越来越远,叼着小狗的那只转身跑向大漠,只剩个极速奔行的背影,另一只巨狼则站在沙丘上看着我们,我与它对视,心底微颤。 这匹狼的眼睛似乎连光都看不见,深沉如一个不见底的洞,散发冷津津的寒气,就这么对望着,都要把我背汗湿了。 将士们举刀戒严,丝毫不敢放松,怕巨狼杀个回马枪,过了好久,那匹狼才离开,大家也就松懈下来。 “夫人,”有将士和我说,“捡这些奇怪的东西前和我们讲一声。”他后面的话大概是希望我不要连累无辜的人,我深感歉意,确实,我也没想到那是狼崽子,还是父母双全的狼崽子。 我不太认得狼和狗的区别,看着很像,加上那畜生还会摇尾巴,真可恶,居然装狗。 “是是是,我会小心的。”我连忙道。 夜晚,我睡得正香,突然发觉有什么在弄我脖子,还以为是蚊子,伸手拍了拍,结果拍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我立马吓清醒了,把那小玩意儿抓在手里,听到熟悉又委屈地呜呜叫,我头疼万分,瞌睡全无。 怎么办啊,这小祖宗怎么回来了。 它回来,它爹娘就要跟着回来,今天那个和马一样大的是它爹,半人高的是它娘,无论对上哪一我都没有还手之力,而且看上去,它爹娘夫妻伉俪,形影不离。 “你这是逼我死你知不知道?”我无奈笑,狠狠搓了搓它。 它什么都不懂,拼命往我怀里钻,舔我的脸颊和脖子。 “你爹你娘没跟过来吧?”我嘀咕着,掀开帘子往外看,大漠光秃秃的,天地相接,好像确实没跟来。 守夜的将士看我掀开帘子,就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轻轻摇头,说睡不着出来透透气,他便不再管我。 带着小狗坐到篝火旁边,它不忌惮火光,还追着火星玩儿,和平常家犬无异,确实不太有野兽的习性。 “夫人。”将士为难,他认出这小狗是今日骚乱的主角之一,连忙转头查看四周是否跟来那双幽蓝的恐怖兽眼。 “它自己回来的,”我拎起它脖子后面的皮,让它悬在半空,它一点儿不怕,“这小东西好像黏上我了。” 将士问我需不需要把它丢远一点,我点点头,然后又道,“让我再玩一会儿吧。” “来来来,坐下。”我招呼小狗过来,它跑来朝我摇尾巴,我按着它的屁股往下,“坐,坐,这是坐。” 教了几次它都不会,我向守夜的将士讨了一点肉干来边喂边教,效果比刚才好些。我突然在想,假若我把它彻底驯服了,那它还是狼吗? 想了想又觉得算了,做狼有什么不好非得做狗,做狗不如做狼自由,想吃人就吃人,想打架就打架,做狗还要看家护院,看主人脸色,多累。 我突然就不想再驯它。 月亮从云层中探头,撒下清晖,让寂寥的大漠显出一点儿清明与惆怅,今晚是个极圆的月亮,月盘比平常日子都要大一些。 小狗趴在地上,对月亮长啸。 我跟着笑,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四周的沙丘上,出现无数幽蓝的鬼火,错落有致,围绕着营地一周,连个缺口都没有,只听一声渗人的长啸响彻寂夜,像开了头,无数声兽嚎跟着仰天长啸,此起彼伏,根本不打算停下来。 两匹熟悉的狼影站在最高的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将士们都从帐篷里钻出来,又钻回去,出来的时候已经把所有能用的武器都带来了。 “上马。”说话的是那个曾给我上药的大夫,他也拿着弓弩,腰间还有佩刀,我想文弱的医官能在这时候站出来,定是个很有胆量的人。 他牵来马匹站我身边,见我不动,他大概以为带着面巾说话我听不清楚,就把面巾扯了,不耐烦道,“不是最怕死吗?上马!” 他面如敷粉,很是俊秀,符合一介大夫该有的样子,就是右颊上横着一道长疤,延伸到唇角,平添一抹戾气。 我跟着他起伏的语气抖叁抖,随后把小狗举起来给他看,“它们估计是冲着这个来的,把这个还回去就没事了。” 大夫冷眼看我不答话,我只能把小狗放在地上推它屁股,要把它赶去找它爹娘,它还以为我在与它玩闹,瘫下来露出肚子,一个劲儿撒娇。 狼群开始缩小包围圈,它们的爪子踩在沙子上几乎没有声音。我记得叶惊梧围的猎场里也有狼,但和大漠的狼比起来,那些狼也太过温驯了。 “啊——”我屁股上一疼,整个人摔倒在地,回头看见一双孤星般豪无情感的眼睛,我一时竟不确定这眼神究竟属不属于这文弱大夫。 他踹在我屁股上的力道一点儿没收,我揉屁股时,他把我抱起来横着扔到马背上,我的肚子被马鞍狠狠挤压了下,白天吃的东西差点全吐出来。 “全部带刀上马冲出去,行李不要了!”他翻身上马,冲着将士们下令,脸印在明亮的刀上,这时候,他又不像大夫了,像个真正的将军。 ————————tbc. 作话:很喜欢大漠所以写了大漠背景,但想找些大漠文参考下设定发现真的好少啊找不到几本合适的。(今天在小本本上开了新坑我觉得男主超级有意思但一定要忍住不能发,不能变成坑王啊啊啊啊啊) 15暗渠 这大夫如何指挥将士与狼搏斗的,如何英勇无畏挥刀砍杀的,如何灵活驾驭战马突围的,我一概不知。 我吐得昏天暗地,找不着南北,分不清东西,手死死抓着大夫的裤子,防止从马上跌下去,他把我扔上马后就没管过我,要是我不拽着点儿就要颠下马了! 战马狂奔,夜风呼啸,还有狼群紧紧追在身后,我吐了干净,喉咙烧烧地疼,缓了一阵,才晕乎乎地探出头,往马后看,一看感觉头更晕,胃更难受。 数不清的狼如撒在饼子上的芝麻,无穷无尽地从沙丘上奔来,它们先很小,再因距离的拉近变大,领头的巨狼正是白日拜访过我们那只,它嘴里衔着小狗,朝我们狂追而来。 我这才明白,它不仅是来寻找幼崽,还是顺便觅食来的,大漠的狼,要吃了热腾腾的血肉才叫真正的狼。 沙漠中行商,一怕遭遇沙盗,二怕遭遇沙兽,而这沙兽,大多指的是荒漠狼,这种生物五六只结群狩猎,很难对付,而几十只聚在一起狩猎的情况更是闻所未闻,光是看这画面就令人腿软。 好在新露城的轮廓从高高的沙丘后显露出来,再坚持一阵,就能逃到城里去了!那里有官兵驻守,城防牢固,只要放我们进去,把城门关上,狼群就追不到了。 大夫从马侧的行囊里掏出信号弹发射,这是大漠商贩专用的传讯工具,在官府登记的商队都能领到,用于紧急情况向附近的人求助。 他连发三枚,新露城城门还是没有动静,就连城墙上也漆黑一片,瞭望台本应彻夜燃烧的火光像被熄灭了,只剩袅袅的黑烟,弯弯曲曲地上升。 “不对劲。”大夫说。 其余人也意识到新露的诡异,一时间,气压低得使人胸闷。 “魏大人,怎么办?”将士忧郁开口。 大夫咬紧牙,回头看着穷追不舍的狼群,“我们没有退路……先接近一点儿看看,莫要声张,假如新露真的出了事,随机应变。” 语罢,专心策马向新露城驶去。 越近,空气中焦木的味道越重,有点像烧柴火的气味,但比那难闻得多,除此之外,还有种腐烂的气息隐隐传来。 “新露被烧了。”将士压低声音。 我心里咯噔一下,新露被烧?叶时景不是在新露吗?他连着两天没回来,原来是死在里边儿了?想到这里,我紧张兮兮的情绪里生出窃喜,老天有眼,恶人有恶报,我就算是被狼吃掉也不是个事儿了! 大夫没有说话,他凌厉的目光在四周快速扫视,战马离城门越来越近,但大门紧紧关闭,这只能是一条死路。 “弃马!往护城河里跳!”他抓着缰绳狠狠勒马,马前蹄高扬,发出嘶鸣,我顺势往后撞到大夫的肚子,把我的背撞得好疼。 我惊诧,他是铁打的,肉怎硬成这样? 还未想明白,腰身一紧,我被他圈在手臂下夹着往旁边跳,他动作太快我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完完全全空白了一会儿,直到沉入冰冷的水里我才意识到我们跳进了护城河。 这里怎么会有护城河,这不是缺水的大漠吗? 我感觉身体在不断下沉,周围黑黢黢的,一点光都没有,我呛了好多水,手在水里乱舞,有什么东西抓着我的腰带我往上游,我本能地死死抱着,在跃出水面的那刻疯狂咳嗽。 “救,救命……”我痛苦地揉眼睛,这水不太干净,有种很生腥的味道,眼睛里沾了水特别疼,我越揉越看不清,眼前模模糊糊的。 大夫抱着我,他也不断喘息,咳嗽,但比我动静小一些,我水性很差,脚踩不到底,只能死死攀附着他,手环着他脖子,腿环着他腰,“大夫,好人,别松手,别松手……”我小声祈求。 他铁定是瞧不起我这懦弱模样的,但他没时间奚落我,而是带着我往靠着城墙的那片水域游过去。 狼群站在岸边往下看,它们似乎想跟着跳下来,但水域的宽度让它们犹豫不决,在水里,它们的威胁性大大降低。 这里没有落脚的地方,大夫只能抱着我不停踩水防止沉下去,他时刻注视着狼群的动向,眉毛紧皱,沉声叹道,“麻烦了。” “什么?”我问。 他朝桥上的十几匹战马努努下巴,“我把马留在上面,就是希望它们把马吃了,吃饱了就会放过我们,但是,它们甚至都没看那些战马一眼。” 马匹不安地嘶鸣,在桥上不断打转,受过训练的战马不会主动离开主人。 狼群安静,耐心地守着我们,我们往哪边移动,它们就往哪边移动。 “为什么非要吃我们呢?”我很不理解。 “战马比起其他猎物狩猎难度更高,为了减少伤亡,它们的头狼选择静待我们失去抵抗能力,把我们作为目标,”大夫看着领头的巨狼,目光幽深,“这群狼的首领,聪明到有些吓人了。” 泡在冰冷的水里,直到体力耗完,就会被狼群分食殆尽,我看了一眼坐在岸边的小狗,它靠着它爹,对我嗷呜嗷呜地叫,平日里瞧着可爱,此刻却让我毛骨悚然。 若不是我捡了它,也不会惹来狼群。 我对它有几分怨,同时恨自己疏忽大意。 “大人,那里好像有通往城里的暗渠。”身旁的将士道。 大夫立刻朝将士所指的方向游过去,我感觉原本平静的水流有了流动感,最终汇聚在一个黑黑的洞口,看不见尽头在哪儿。 “可以从这里游到新露城里面。”大夫松开抱着我的手,我不会水,赶紧反手把他抱得死死的,“别!别松手!” 他强行把我的手扣住,对着我的眼睛严肃道,“这个洞口狭窄,只有你的身形可以通过,你进去后,若城内无人,就从后城门离开此处,若城内有人,你先躲着点,他们不一定值得信任。” 我听懂他的意思,但迟迟没有回答,好一会儿,我小声问,“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tbc. 作话:这几天在搞毕业的事,有点问题要延毕(ˇωˇ」∠)_太痛苦了(大学的妹妹一定要核实自己的学分,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被撤课了还傻傻的考试,最后没分),有个面试我比较想去所以在准备,这几天就没更,不知道工作能不能成啊,如果能成我就有稳定的时间更新了宝贝们。 16命格 大夫定定看着我,“你这么担心我们,可以留下来陪我们一起喂狼,怎么样?” 我顿时气极,明明是担心他们的安危,怎么还要被冷嘲热讽,劈头盖脸泼我冷水,这么讨厌,和叶时景一个样,不愧是叶时景身边的狗,要学主人做事的。 于是我松开抱着他的手,自己往暗渠刨过去,那暗渠底下铺了砖,我能够踩到底。就是水淹到脖子,只露个脑袋在外面,呼吸很不畅快,我是侧着身走的,都觉得有些挤,大夫与那些将士都是男子身形,确实进不来。 里面很黑,根本看不见终点在哪儿,我走得很慢,因为脚上还带着沉重的金链,水里的砖滑腻腻的,长满了青苔,我沉心静气,不让自己踩滑——要是一不小心摔倒在这儿,就真的完蛋了。 约摸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我看见前方有微微亮的小口,意识到那就是尽头,于是加快速度,想快点逃离这阴暗逼仄的环境。 越近,空气中腐败的味道越大。 我忍不住干呕,还好方才在马上已经把该吐的都吐了干净,否则现在我估计会很崩溃。 暗渠的外面,是个很大的池子,我谨慎地站在渠口没有直接出去,耐心听了阵外面的声音,什么都没有,整个新露城静悄悄的,只剩黄沙刮过的粗粝风声。 池子里漂浮着许多什么东西,我辨认半天,认出那是尸体,难怪这水的味道那么古怪,泡了不知几天的死人,还在如此恶劣的气候下,味道不可能好。 拂晓,赤金天光破开沉寂的青黛色,我借光看清池边岸上无人,才从渠口出来,浮尸不知怎的往我这边漂来,我赶紧挥手把它们推开,一推,那些烂肉全化在水里,场面更恶心了。 新露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一边想,一边扑腾到岸边,手脚并用往上爬去,爬一半,头上罩下来可疑的阴影。 还未抬头,就听见怖人的低吼,我吓得浑身发软,怯怯抬眸,入眼一从未见过的生物,像狸子又不像狸子,比狸子大得多,要说像老虎,身上又是纯黑皮毛,没半点花色。 它看起来身强体壮,力大无比,嘴里露出的利齿能瞬间把我开膛破肚。我欲哭无泪,这大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刚从巨狼口中死里逃生,又落到另一巨兽的口中,难道我就是给畜生做食物的命格? 心一横,跳回满是尸体的池子里泡着。 那巨兽也不追下来,顾自在岸边趴下来,懒洋洋地歇息,金色的兽瞳一直盯着我,它巨大有力的长尾巴在身后慢悠悠的来回摆动,拍打在地面,发出“啪啪啪”的鞭响。 日头高升,红日金光照在我脸上,我左思右想,决定顺着暗渠走回去找大夫众人,告诉他新露城里有个凶兽,我横竖是死,还不如同他们一起死,黄泉路上有个照应。 这么想着,我摸到城墙,突然,耳畔风声呼啸,有什么以极快的速度从我脸庞擦过去,我微愣,看清手旁边,深入城墙表面的箭矢,犹疑着回头。 只见一金发男人手持大弓,弓弦拉满,一只蓄势待发的箭在弦上瞄准我的眉心,日光照耀着他,在他周身镀了一层神圣的浅金。 金发的人,好古怪,看他面相深邃,又是异国五官,与梁国人迥异。他皱眉看着我,开口说了什么,我听不懂,应是胡语。 完了,这下更要逃了。 那巨兽从地上站起来,走向他,顺从地趴在他脚边,看起来是这男人养在身边的,很亲他。 他低头和凶兽说了什么,我看准机会,往暗渠内躲闪,哪想肩头突然被箭矢贯穿,剧痛席卷全身,我本就怕疼,泪水一下就溢出眼眶,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颗颗下坠。 接着,我听见弓弦第二次拉开的声音。 一只利箭贯穿我胸膛,我呆愣低头,看见明晃晃的染血箭头,血涌如洪,从胸口被破开的伤口往下流,流到池水里,把周围的水染红一片。 我仰面倒在水池里,与那些倒在里面的浮尸一样。没想到,我和他们只是先来后来,结局并无不同,死在荒无人烟的大漠孤城,离我的故乡那么遥远。 男人与巨兽远去,我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在昏沉中越来越疲累,或许,我欠阎王的寿命,要还回去了。 自爹娘死后,我总觉得我在梁国无根,像漂泊的浮萍,去哪里都可以,同叶穆青到边疆的青州城待着,日日在府内闲散度日,得过且过,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 为家族内上下一百多口下地府的人复仇的想法从未放上心间,爹与叛党勾结,忤逆皇族,违背天命,当诛九族,保下一个我来,还是叶惊梧看在我与他自幼相伴,做了许久守夜小官的份上网开一面。 我知道,因此事他也受了朝中大臣不少阻碍。 与叶惊梧的间隙说来好笑,他同我讲他会在死牢中保住我爹娘,给我备了车马,要我在夜半等人把我爹娘带出来,叫我们离开锦安,随便找个山头住下。只要我爹不再问政,他便放我们生路。 我等来了什么呢? 站了一夜,困了不敢入睡,强撑着到天明,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蚊子包,裙摆被露水打湿透。 晌午,接应的人没来,我带着斗笠,浑浑噩噩走入锦安城,想再回一趟家里。尘封的府邸大门依旧贴着封条,死气沉沉,徘徊一阵,听闻路边闲言,都要去市集看热闹,心隐有不安,跟着去了。 我等来了什么呢? 爹娘两颗头颅悬挂锦安街市,被千人指点,遭万人唾弃,我甚至不敢取下斗笠,怕被人认出来。坐在街边的石阶上,泪水滚落,面纱贴在脸颊,我的哭声在人群里是那么微不可闻。 但是,竟然有人听见了。 那人骑着高头大马,人群为他让出路来,金胄银甲,威严无比,他直愣愣朝我走来,一丝犹豫也没有,我看着他同叶惊梧一模一样的脸,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他下了马,站在我身前,颇有煞神气势,我小声啜泣,说你要杀我就杀吧,就是刀要快一点,我怕疼得很。他半蹲下来,保持与我相同的高度,压迫感一下子减轻不少,大手撩开我斗笠上的轻纱,粗糙的指腹摩擦我眼角,把那处磨到发红。 我不杀你,他说。 我哭得更厉害,觉得很委屈,脑子稀里糊涂的。 ——你看起来可不就要杀我? 他把佩剑从腰间解下来,交到我手里。 ——那你拿着这个。 那剑重死了,我抱在腿上,感觉抱了一块石头,又冷,又硬,我对着剑哭诉。 ——我爹娘没了。 他点点头,没什么表情。 ——我同你一样。 我停下哭来,奇怪地看了看他,然后低下头小声埋怨。 ——安慰人不是这样安慰的。 他陷入沉思。 与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擦擦眼泪,凑过去在他耳边说,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先是看我爹娘热闹,现在看你我热闹。 他摸了摸耳朵,把耳朵摸得好红,语气闷闷道,不碍事,我可以把他们赶走。于是他就把街上的人全赶走了,卖菜卖药卖衣物卖艺的,买油买盐买首饰买开心的,店铺都开张,小摊也支着,就是不见人,大家都躲起来了。 你,你这样要遭人说闲话呀,我说,他叫我不必的担心,每个人他都拿银子打发过,还说闲话的他就割人舌头泡酒,再叫那人喝下去。 是么,真威风啊,大将军,我破涕为笑。 咳咳咳咳咳咳,应该的,大将军咳得面红耳赤,震天动地。 要死之前回忆的往事怎是这件,我想不清,我只是突然觉得小时候眼拙,分不清叶家兄弟,但事实上,叶穆青也没那么像叶惊梧吧。 ————————tbc. 作话:嗯,更一个 17遇狼 睁开眼,眼前是红灰色的顶,定睛一看,发现那其实是红灰色的岩石,日光斜斜地在空中筑起光束,微尘在光中散漫游荡。 我居然还活着。 但活着和活得好是两码事,我现在仅能说是活着,有一口气吊着,没死成,但稍稍一动就头晕目眩的脑袋和酸痛难忍无法动弹的身体都证明我其实还在鬼门关打转,半进半出。 这里是一个岩洞,大漠中偶尔看得到一些巨石,石头下可能存在天然的洞穴,对于往来的大漠旅人来说,这样的洞穴是最好的过夜场所。 我记得,我本来是在新露,被不知名的金发男人一箭射进胸膛,这一箭居然没要我的命么?究竟是我命硬,还是救我的人神通广大呢…… 难道是大夫救的我?!他们从狼群口中脱困,进入新露城,发现要死的我,把我捞上来救治。越想越觉得合理,否则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日光西斜,大漠又将迎来夜晚,我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大夫一行人,实在撑不住,就昏睡过去了。 又醒来时身体很热,头疼欲裂,好像有团火在身体里燃烧,而我就是燃料,不断消减,伴随头疼而来的还有浑身痛不欲生的钝疼,我想那些受了酷刑的人就是这样的感觉,身体仿佛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 “热……热……”我难受嚷嚷,喉咙干得快冒烟了,我需要水,凉水,冰水,一切冰冷的,可以让我舒服的。 水,有人在喂我水。 我急切地咽下,但由于人躺着,很快就被呛到了,我痛苦地咳嗽,水从鼻子里呛出来几滴,“好热……好疼……” 心口疼,肩膀疼,受伤的地方辣得发疼,我感觉伤口上有什么东西在动,热热的,润润的,不知道是什么,有些像人在舔,我强迫自己睁眼,周围黑得好像扔一座山进去也不会有声响,根本看不见在我身旁的是谁。 我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反复数次,每次都觉得伤口处有人在舔,到天蒙蒙亮,我看见身前有个黑糊糊的影子,就是他舔我的伤口舔了一夜,真奇怪,还有这种疗伤的手法,但好像确实不怎么疼了。 这才好睡觉些,我安心闭眼,不知睡了多久。 醒来,是因为腹中饥饿难耐,人要活着,无非就是那几样本能,吃喝拉撒睡,满足了就能续命,我睡够了,撑起还酸软的身子起来,打算问大夫与将士们要点吃的。 刚坐起来,我就瘫了下去。 “救……救命……”我虚弱地往后面缩,这岩洞里人没有一个,狼倒是很多,在我身边围了一圈,站的坐的趴的躺的,我起身,它们蓝幽幽的眼珠齐刷刷看向我。 身后抵住毛茸茸的东西,我尖叫一声,赶紧躲开,回头一看,头皮发麻,这不是之前追着我们跑的那头巨狼吗?比其他狼大好几倍,近看更恐怖,发达的肌肉,锋利的牙齿,还有刀一样的爪子。 它正坐着,眼睛懒懒地看着我,不一会儿又看向岩洞洞口,仿佛在等待谁回来。它的尾巴下有什么在动,果不其然,小狗露了头,它屁颠屁颠地向我跑过来,拿头蹭我的手。 巨狼低吼一声,小狗也不甘示弱,低吼回去,那巨狼就站起身到岩洞门口坐着了,其余的狼明显是尊敬头狼的,全都给它让了位置。 我没心思陪小狗玩,它在我身上乱爬,我则惊恐地爬到角落去瑟瑟发抖,怎么办,我怎么睡在狼窝,如果不是大夫他们,救我的会是谁呢? 岩洞门口,出现一只半人高的狼影,巨狼站起来,嗅了嗅来者的鼻子,我认出来,这是之前和巨狼一起来营地的那只黑狼,它的眼睛很渗人,黑沉沉的。 黑狼进来就直接往我这儿走,其他狼给它让路,它凑到我面前,毛发擦过我的皮肤,浮现鸡皮疙瘩,刚要求饶,就见它伸出一只手把小狗从我身上提起来扔到旁边。 等,等等,属于人的手。 我大着胆子仔细观察这匹“黑狼”,直到他把狼头直接摘下来,我终于意识到这是个人,年纪看着不大,身上披着狼皮毛。令人费解 “你,好了?”他用蹩脚的梁国话,很慢很慢地问。 “你会说话?!你是人,你居然是人,太好了,一定是你救了我……对了,对了,你知道青州吗?你知道叶穆青吗?一个将军,还有叶惊梧,他也在找我,你可以送我回梁国吗?我会给你报答,很多银子,很多!”确认他真的是人以后,我明显激动得不能自己,连忙跪下求他。 但他满脸困惑,听我说了半天后摇头,“不懂。” 我也觉得自己说得颠三倒四,于是准备重新梳理一遍和他说,结果他一掌把我掀翻在地,力气大到我咂舌,目光在我的胸口处流连,我不禁脸红,用手挡着胸。 “拿,开。”他把我的手扣住压在头颅两侧,“我,要看。” “恩恩恩恩人,我可以给你钱,你别,你别……”你别看了可不可以,我抖着嘴唇,后面的话含含糊糊的。 刚醒来时我就注意到了,身上的衣服不翼而飞,那套薄得几乎赤裸的衣服不穿也罢,但是,但是现在面对着一个陌生少年,害怕得快死了。 他没有理我,而是专注地看我的胸口,然后从狼皮里摸出什么放进嘴里嚼,接着俯下身子,开始舔我的伤口。 我吓得魂飞魄散,但他舔了很久也没其他动作,我慢慢又放了心,伤口确实不疼了。 他舔完后把嘴里含的东西吐到旁边,吐了好几下,我小心地问,“这样伤口就会好吗?” “嗯。”他简言意骇,找了个空地躺下,侧身开始睡觉。 周围的狼群也相继睡下来,打哈欠的打哈欠,岩洞外面的狼啸不绝于耳,天色渐晚,估计是看见了月亮。 我很不想打扰他,可肚子饿得发酸,有些受不了,于是伸手碰碰他的肩,小声问,“恩人,你有没有吃的?” 他没什么起伏,“没有。” 我低头道歉,到角落去继续抱膝缩着,气温低下来,我开始感觉到寒冷,牙齿打颤,嘴唇发乌。大漠白天黑夜的温差很大,没有帐篷与衣物抵御寒冷,肚子又那么饿,我不觉得自己能睡着。 小狗跑过来挨着我,我叹息一声,把它抱在怀里。 过了一会儿,少年坐起来,“吵。” “什么?”我有些吃惊。 “牙齿,太吵。”他闷闷不乐道,我很愧疚,于是低声说,“抱歉,有点冷,我控制一下。” “坐角落,干嘛?” 我看了眼周围数十头灰狼,不知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我怕它们吃我。” “我在,不吃你。”他打了个哈欠。 “嗯?” 他挠挠头,半醒不醒的样子,随后朝我爬过来,大刺刺把我抓到他怀里抱着躺下,小狗挣扎着从我俩之间钻出头,不满地叫唤。 “吵,阿大,管管。”少年抱怨。 我看见那只巨狼走过来把小狗叼在嘴里,然后挨着少年躺下,它巨大的尾巴盖在我们身上,像一床温暖的衾被,小狗跳下来,跑到我头发上睡。少年则把我抱得死死的,他体温很高,很暖和,我淡了挣脱的心思,就这么安静躺着。 外面的狼长啸不绝,今晚,应该有一轮很圆的月亮吧。 ————————tbc. 作话:诈尸了!(bushi) 其实是以前的一点点存稿,这两天在尝试着提笔续写,稍微遇到点困难……太久没写不太把握得了文风,可能会有改变,然后是工作太稀碎磨人,没时间看书,总之先写写看吧(还有小伙伴看我好开心) 18狼孩 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在狼群中看见人的欣喜冲昏了我本就不算清醒的头脑,如今退热,身子渐好,我突然想起沦落到此般田地,这群狼功不可没,再者……大夫是不是已经被它们吃了,我一定得问问。 我醒来,缩在少年怀里,他酣睡如泥,打着有规律的小呼噜,外面日头高升,已经亮了许久,他也没有醒的迹象。我左等右等,等到饥饿几乎让我觉得自己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他还在呼呼大睡。 从他怀里钻出来,发觉小狗和巨狼不在,岩洞的狼似乎全都外出了,我稍微松口气,扶着墙小心往外面走。 赤脚踩在太阳晒过的沙子上,我被烫得跳起来,赶紧躲在阴凉处打量外面的情况,不出意外,是单调的满天黄沙与明晃晃的太阳,我已经看了太久大漠大开大合的景色,从最初的新鲜到如今的麻木,我都快忘了上次看见绿色是什么时候。 对了,是那双翠绿的眼睛。 不想还好,想到我就气得胸闷,也不知她去了哪里,想必现在应该过得不错,再不济也不会像我这样,和一群狼睡在同一个洞穴,饿得恨不得吃沙子…… “你在,干嘛?” 回头,少年盘腿坐着,拿手揉眼睛,他头发很长,发质毛躁,好像顶着干枯的杂草,看起来滑稽好笑。 “我有点饿。”不是有点,是非常饿,饿得没力气走路,看东西也有些花。 “走吧,吃东西。”他站起来,站着伸了个懒腰,蜜色的皮肤与大漠相衬,身上的肌肉健硕发达,个子也高。我突然注意到他和我一样赤身裸体,身下蛰伏在黑草丛里的男根很惹眼,现在还是安静状态,形状大小可观,不知道兴奋起来是什么状态。 昨晚岩洞里黑黑的,都没注意到与他赤身抱了一夜,我以为他再怎么……裤子应当是穿了的。 “在看什么?”他戴上狼头披上狼皮,走到我身边,那物事跟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龟头颜色意外很粉,顶端圆润巨大,想忽略都难。 我尴尬地别开视线,“那个,衣服不穿的话,好像有些奇怪……”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狼穿衣服,才奇怪。” “你又不是狼。” 他摇头,纠正道,“是狼养大我。” 听了这话,我一时说不出什么,他也不做解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手一扣,黑狼头就盖在他头发上,把上半张脸完全遮住,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巴来。 人被狼养大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但看他与狼和谐相处,还能与狼对话,似乎也不全是无稽之谈。 “那你是怎么学会说话的,这总不是狼教会你的吧?”我好奇问。 他眸色暗淡,“师父教的。” “师父?你师父是梁国人?教你说梁国话。”我一头雾水,不是被狼养大么,怎么还有个师父。 “我不知道,”他打断我,好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脚踏入璀璨的金光中,逆着光懒洋洋道,“肚子饿了,走吧。” 我扭扭捏捏,伸脚踩在晒得滚烫的黄沙上,脚底瞬间就热辣辣地疼,没有鞋子,赤脚根本走不了,于是我为难地看着少年,“沙子烫脚得很。” 他挠挠脑袋,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憋红了脸,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可不可以呆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分我一点点就好。”这话说出来实在让我没脸,要知道,在沙漠中获取食物的难度不小,我被人救下来,还不帮着做点事,白吃白喝白住着,也太没良心了。 少年摇头,“不行。” 果,果然,这话说得太不要脸了。 我脸更红,羞耻心折磨着我,少年想了想,走过来把我一把抗在肩上,“不只有狼,一个人,很危险。”他的断字铿锵有力,很是负责地要保住我这条命。 但我被他抗起来时正脸朝下,正好撞在他侧腰靠近阳物的位置,稍走几步那物事就戳到我的脸上,发出羞人的声响,我尖叫起来,用力挣扎,嘴里大喊,“恩人!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少年放下我,纳闷道,“又,怎么。” “换,换个姿势。”我哆嗦着唇,脸上还残存着被阳物拍打的感觉。 这次,他把我背在背上,尽管这个姿势让我下面门户大开,我还是觉得比刚才那样好得多。狼皮被解下来披在我身上遮挡毒辣的太阳,我靠着一颗毛茸茸的狼头,环住他的脖子,腿夹着他紧实有力的腰。 他开始在大漠里奔跑,速度极快,汗水把我们相贴的皮肤打湿得粘巴巴的,还有些顺着额头滑到我的嘴里,滋味甚咸。 也不知他如何辨别方向,周围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我沉默地看着辽阔的天空,盘旋的鹰化作墨点,绕着日头转圈。 风沙,风沙,风沙,好像除了风沙,这里什么都没有。 “之前狼群追着我们跑,把我们逼到死路,不就是想吃掉我们吗?为什么要救我呢?我以为,我会被狼群吃掉的。”我被晒得浑身发软,声音也有气无力的,不知道他听清没有。 很快,他回答我,“我的狼,想要你。” 我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想要我?这之间是不是缺了一个“吃”字,我的狼想要吃你,这么想就很正常。 “当时除我之外的那些人,被你的狼吃掉了吗?”我咬着嘴唇。 他摇头。 我抓紧他的肩,有些紧张,“狼没有吃他们?为什么?不是因为觅食才一直追着我们跑的吗?” 他侧头,我看见黑狼幽深空洞的眼眶,里面没有眼珠,怪不得看不见眼睛的光,“因为我的狼,只要你。” 我茫然地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tbc. 19绿洲 po1 8p or.co m 越过沙丘,入眼一片亮眼的绿洲,荒沙戈壁中,这抹幽深的碧绿更是夺目,仿佛镶嵌在荒芜之地的一块碧色宝玉,而这背靠这绿洲的城池竟然就是新露,这便是新露会有护城河的原因。 我有些动摇,想绕到新露正城门去看看大夫他们还在不在,过了两天时间,他们估计是走了,但我依旧想亲自确认。 少年放开双手,我没注意,一屁股坐到滚烫的沙子上,烫得我叫唤,一只泛着汗水的蜜色手掌立刻捂上我的嘴,黑狼头压在我前额,淡淡的血腥气顺着皮毛往我鼻子里钻。 “别吵!”少年低声警告,属于他身体的热气包裹着我,我生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立马噤声。 水域边有东西在动,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落单的壮年黄羊。少年松开捂着我的手,壮硕的身体匍匐在地上,汗水顺着肌肉线条滴落在沙土中,升起不易觉察的白烟。 恍惚间,像看见一匹目光寒冷的荒漠狼选中今日午餐的情景。 黄羊很谨慎,时不时抬头观察水域周围的情况,但少年与我都在它身后的位置,因此它暂时没有发现我们。 少年作出野兽捕猎的姿态,四肢肌肉绷紧,蓄势待发,我忍着地表的高温,屏息凝神地看他慢慢往前挪动,足够耐心地缓慢靠近,到达一合适的距离顿住,我还没看清细节,少年就猛然发射出去,扑在黄羊身上! 他用牙齿咬住猎物的喉咙,双手死死握住黄羊的角,防止发疯的猎物伤害到自己,有力的小腿横扫过黄羊焦躁乱踢的羊蹄,旋即将猎物狠狠压制在地上,再强行拖动黄羊入水,把头部按在水中。 泥沙浑浊,猎物激烈挣扎的四肢过了一会儿就失去力度,只能小幅度动弹,这时,他才把黄羊从水中捞出来。 “吃。”他抓着猎物的脖子,扔到我跟前,羊血与冰凉的水溅到我身上,导致我打了个哆嗦。 我看着黄羊的尸体,欲言又止,少年盘腿坐下,抱起黄羊的脖子开始吮吸里面的血液,这茹毛饮血的未开化场景令我咂舌,我的沉默终于引起少年注意,他抬头看我,语气略略不满。 “不饿?”看好文请到:rouseba.com 不,很饿,非常非常饿,但是这样的进食实在是…… “你先吃吧,我吃剩下的。”我摸摸被晒烫的皮肤,心神飞往巨大的沙中湖泊。 之前在尸池里泡过,又在岩洞里耽搁两日,头发与身体都散发着难闻的异味,在这儿洗个澡正正好。 到湖边捧起干净的水畅饮完,我解开背上的黑狼皮放在岸边,小心翼翼地踩进冰凉的天然水域里,用手掌舀水浇在赤裸的皮肤上。 自从被叶时景掳走,我既没睡过一天安稳觉,也没吃好一顿饭,洗澡更是奢求,抓紧这珍贵的时机,我拼命擦洗身子和头发……日前叶时景射进去的东西也没弄出来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残留。 他射了好多,我又没吃避子药,要是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在这黄沙漫天的荒野,我又该作何打算……捂着小腹,心里没什么底。 我沉入水中,只露出头来呼吸,中指无名指并拢揉开柔软的肉瓣试探性的往里插入,内里的软肉滚烫粘人,缠着我的手指,柔滑的触感使我有些忘情地往里探弄,摩擦过的褶皱上泛起无数细小的火花,稍微,稍微差一点。 差一点,才能弄到宫口。 无奈之下,我只能从内里抽出,食指揉上微微充血的蒂珠,悄悄观察岸边少年的动作,他撕扯下黄羊的腿肉往嘴里塞,鲜血顺着下巴流到赤裸的腹部与腰间,因为是盘腿的缘故,两腿间的风光一览无余。 半软的阳物蛰伏于少年浓密的下身毛发中间,想起那东西拍打过我脸颊,似乎还擦过我的嘴,我就忍不住脸红。 还,还是背对他吧。 甬道内涌出的滑液在水中变淡,我按压着花蒂,加快指头的速度,刺激后的性器兴奋难耐,快感累积即将薄发,我小声呜咽,等待那个灿烂的顶点。 “呜哇!!”背后突然有巨石落水的声音,我惊得回头去看,对上少年站在水中甩头的身影。 正要高潮的身体被架在空中,不上不下,我游到离他远一些的地方,想悄悄把这场自我抚慰迅速完成,手刚伸到下面,一只有力的手臂就横截在我腰间,把我瞬间揽回去。 我顿时有些气恼,回头皱眉轻斥,“别这样拽我。” 少年闷闷道,“水深。” 我侧眸,因身体处于临界点的状态而有些发虚,声音微弱,“我不是小孩子,心底有数。” 身下的肉穴渴望地收缩,期待着强烈刺激。宫腔前些日被叶时景反复进入,随心所欲地操干顶弄,食髓知味,隐秘之欲下痴妄着壮硕阳物的强势入侵。 少年身上淡淡的汗气让身下小孔销魂一缩,欲望腾升,我暗道不好,于是扭捏着挣脱他的桎梏。 他突然弯下身子,狼头一下子靠近,高挺的鼻子在我耳边嗅闻,我羞得捂住耳朵,说话结巴起来,“你做,做什么?别,别这样啊,太近了……” “有味道。” 我不解,“味道?” 什么味道,是说我臭不可闻吗? 他没有解释,肌肉紧实的双臂锁着我的腰,鼻尖贴着我的脖颈,如同寻觅着食物气味的野兽。 目光移到岸边被撕扯地血肉模糊的黄羊身躯,我屏住呼吸,没什么底气地问他,“那个啊……刚才你吃饱了吗?” 他不会是突然想换一种食物尝尝吧?! 想来在这与世隔绝之地,食物匮乏之下,为了生存生食人肉也算不得多罕见,无缘无故把我救活怎么可能仅仅是因为他心善呢? 用作储备粮更解释得通。 少年厚实的上半身覆盖着我,遮挡毒辣火热的日光,水气表面泛着阴凉,悬着的心仿佛也沉到水底冰冷不已。 倏然,面部湿热的舔舐令我瞬间慌神。 皮肉之下恐惧陡然升起,激出一身寒意,这般舔吃姿态与方才少年狩猎黄羊有何区别? 那咬断猎物咽喉的嘴毫无征兆,热气腾腾地咬着我的脸颊,提起一块软肉,我拼命压抑着哭腔,含混不清道,“唔唔恩人!你不是说不吃我吗?我不好吃唔不好吃!” 少年仿佛尝试肉质松软,又咬又舔,许久才松开咬住我脸颊的牙齿,他粗喘,热气喷洒在我仰望着他的哭脸上,我双眼泛泪,抿紧双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恩人……” “可是,味道,在哪。”他烦躁地抓紧我的腰,白花花的软肉从指间溢出,我觉得委屈万分,明明沐浴过了,哪里还有味道?就是寻个籍口吃我罢! “啊啊——” 他双臂用力,掐着我的腰往上提,我失去平衡,尖叫着赶紧伸手扶着他的双肩,雪白的手与蜜色形成强烈对比。 双腿乱晃,水花飞溅。 他顺着我的小腹往下嗅闻,鼻尖落入私密之地,最后目光落在我腿心。 “味道,这里。” 淫水冲出甬道,顺着大腿缝隙流动。 直到少年强行分开我的双腿,让我双膝弯曲跨在他双臂上,抓着滑腻腻的臀肉吞吃穴水,强迫着边高潮喷出汁液边眼白上翻,我才逐渐回神。 颤抖着,感受射出的花液被野狼贪婪吞咽。 ——————tbc. 写肉的时候我觉得灵魂在飞() 20意乱(h) 素了许久的身子敏感异常,尤其这高潮迭起太快,我痉挛好一阵,脑子都没跟上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见腿间挤入一颗皮毛油亮的野兽头颅,而下身因接连的刺激而不断挺胯。 “放开我……放我下来……”有气无力的反抗淹没在猎猎风声中,兴许是淫虫上脑,兴许是达到顶点的欢愉燃尽了理智,不论何种缘由,都致使我慢慢溢出渴望的呻吟。 人伦常纲在这无垠寂寥的天地又值几钱呢?我感觉心底颤动着,双目禁闭迎接灼灼日光,似乎死了又死,活了又活。是啊,能不能活着回到青州还是未知,死之前,沉溺欲海何罪之有呢? ……原谅我吧,且当做被毒辣的太阳晒昏了头。 我一边默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一边感受着容纳于少年唇舌之间的性器被舔舐的快感,厚重柔软的舌与唇瓣用力吮吸,几乎将肉穴吸干了。 意识到少年只有蛮力没有技巧时,我颤抖着捧着少年的脸颊,轻声道,“你先放开些,我教你……怎么,出水……”说到此处,我还是忍不住咬唇,脸上烧得冒薄汗。 少年喉间上下滑动,听话地放开我,银线连接着他的下唇与那私密小洞,拉成细长的丝,他见状,又在小洞处舔弄两下,将银丝舔断,似是狸奴喝水的姿态,这一瞬,他又褪去野兽那面,变得像温顺的家畜了。 不像样的狗东西,我没好气地想。 伸手去碰他的黑狼头,他抬头望我,那双幽冥一般的眼睛总算能在亮光下看清,幼兽般稚嫩又湿润。我缓缓开口,食指若有若无地抵着他饱满健康的下唇,“什么味道?” 他似是不解。 我偏偏头,将淫液慢条斯理地涂抹在他唇上,“你的狗鼻子从我身上闻到了什么味道?” 沉默半晌。 “不好讲,反正,让我,变奇怪了。”他移开视线,表情很不自然,恍若我出了难题为难他,我哭笑不得,怎么还仿佛成我过错。转念道他与世隔绝,几乎与不谙世事的孩童无异,更别提通晓男女之事,我此刻所为,就如往雪白的宣纸上肆意撒墨。 鬼使神差下,我伸手掰开花唇,将嫩红的内里展示给他瞧,接触到空气的嫩肉止不住收缩,我感觉热血充脑,心底有个我正在疯狂尖叫这是不对的,我已经是他人之妻,但嘴与行为上却展现出完全不同的大胆姿态。 “伸出舌头来,舔弄这颗珠子……没错……啊啊……嗯唔……对,从底部往上用力舔,然后用舌头卷着它打转,嗯嗯……很好……乖。”艳红色的舌尖不断绕着花珠游走,我放浪地哼出声,嘴里继续吐露淫词艳语。 少年乖顺照做,高挺的鼻尖沾了湿润的淫液,闪闪发光,我伸手给他拂去,他羽睫微颤。 “啊啊……嗯……嗯……然后,舌尖用力地左右拍打,你瞧……底下的小洞,会流出水……” 少年将淫水舔吃干净后接着刺激花蒂,他甚至无师自通地用舌尖向上顶弄包裹着花蒂表面的肉皮,一瞬那肉皮被他往上抬了一下,粗糙湿滑的舌头压过内里娇嫩的红豆,我没忍住往前挺腰,嘴里溢出高昂地呻吟。 这下,他似是发觉了什么,不断用舌尖抵弄那脆弱的花心,下身爽得发麻,头皮被人往上扯着魂魄都要给我扯出体外。我狂乱地尖叫,手紧紧拽着他的头发试图让他停下来,哭喊着,拍打着,脚趾都毫无办法地张开,却无法阻止身下那处无穷尽地快感。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啊啊啊——对不起——别!别!”我哭得涕泗横流,心底一万个后悔,他嫌弃我挣扎不断,双手紧紧掐着我的腰,几乎要给我掐断。 任凭我怎么反抗,到最后都无可奈何地死死抓着那黑狼头上的两只狼耳朵,身体拼命往前弓着高潮,少年将被玩弄肿胀的肉珠含在嘴里吮吸,直到过多喷射的淫水顺着他的唇角流下。 我高潮到浑身发抖,双目失神,身体的水分全部都因为泄身流出去了。 已经无法流出什么体液,花蒂还在他人口中用力舔弄着,我小声啜泣着,埋怨自己方才鬼迷心窍,然后委屈巴巴地乱拍黑狼头,“呜呜呜呜呜放开啊恩人,已经肿了——不要吃了真的好痛——” 待他肯将花蒂吐出,我已经哭得耳鸣目眩,下身中心抽痛不断,他将我放下来,我双腿无力就要往水里滑去,见状他赶忙捞着我的腰,防止我沉到水里。 我无力地靠着他,呜咽啜泣,身下方才惨遭蹂躏的淫豆浸在凉津津的水里尚且好受不少,但好景不长,回神后,我发觉小腹正抵着滚烫粗硬的物事。 抬头,撞着少年垂眸,他似乎被我惨烈地哭状吓到了,犹豫着郁郁道,“别,哭。” 都怪他,这句话让我原本平复的情绪再度失控,为什么不哭呢?我是多么懦弱无能,府邸上下几百口亡魂夜夜入梦,我却连报仇的火星都燃不起一丝!只装傻充愣,宁愿随叶穆青到边关守城,远离伤心地,也无法硬着头皮求叶惊梧赐死我,留下烈女之名。 我原本已打算糊糊涂涂窝囊一生,怎料落入叶家幺子手中,百般侮辱,我那么努力地求活路,谁知又是遭异域少女欺骗,又是引得沙漠野兽围攻,还差点成为箭下亡魂。醒来还庆幸死里逃生,谁知竟是送入狼口! 明明我所求,仅仅是一方归处。 到底何处是归处? ——————tbc. 作话:恭喜狼崽解锁口技,可喜可贺。 21生死 眼泪打湿了我全部的理智,也将最后一丝力气消耗殆尽,我抽噎着陷入黑暗。 如果醒来,发觉一切都是梦境该多好。 娘亲会让玉儿端一碗补气血的药来,看我捏着鼻子喝完,再将我赶去书房和夫子大眼瞪小眼,我磕磕碰碰背完文章,借口出恭溜到厨房翻找厨娘在早市买的点心吃,夫子等不来我去和爹爹告状,爹爹一脸严肃地应对完夫子后开始满府找我。 在东宫住得越久,回家的日子越短,距离上次团圆是多久呢?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 再睁眼,眼前已是橘红到发紫的岩顶,阳光粘稠到近乎膏状,我艰难起身,发现自己回到狼的洞穴。除了洞穴外呜呜诡异如哭声的风,什么声音都没有,也没有狼。 我瑟缩着环抱着赤裸的身子,原地坐着出了会儿神。 狼群不见了,那个神秘的少年也是,这里空无一物。我回忆起他时,首先想起的是身体的触感,以及湿热滚烫的口腔。那些飘飘然的快感,在干燥的热浪里愈发遥远。 这一切,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幻境呢?我苦恼地怀疑自己的神智是否如常,也许狼群只是我昏迷期间的梦,那个带着黑狼头的少年也是梦,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黑色?褐色?这才多久,我已经记不清了……粗粗喘气,伸手捂着胸口,摸到一块浅浅凸起的肉,那是之前穿心一箭留下的疤痕,痕迹粉白,泛着血色,是新长出来的肉。 这里隐隐作痛,轻轻碾着还觉得肿胀。 啊……不是梦,我确实被救了,这伤不处理是无法自己愈合的。 那么,我现在是被抛弃了吗?我苦思冥想,头都想疼了,还是想不明白,救下我,抛弃我,到底是全凭自己喜好,还是将我视作玩物呢? 叶穆青总和我说,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之前刚到青州,我整夜整夜睡不着,总去想爹为什么谋反的事,在家他不谈政事,也鲜有门客,我未曾听过他有什么逆反之论。到最后,我总归结于是我久居深宫,回去的日子太少,没有提前觉察家中动向及时阻止的缘故,梦里梦外都是泪水。 每次哭醒,叶穆青都醒着,他给我擦泪,起身用帕子沾冷水擦眼睛消肿,再给我把哭湿的枕头换下去,坐在塌上陪我出神,这种时候他几乎不说话,但会一直陪我。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小夜,有的事情不需要答案。 他会这样哄我入睡。 没错,有的事情不需要答案。我开始整理头发,耐心地使用手指插入发丝间往下拂去沙粒,待头发柔顺,再合拢掌心轻轻拍打垂下的发梢,直到细碎的金色黄沙簌簌落下。 尝试撑在地面缓缓站立,但是稍稍用力四肢百骸便疲软酸倦,眼前更是一抹黑,浮现星星点点的白光。 好晕,许久未进食,根本使不上劲儿。 我慢慢爬到岩壁倚靠,慢慢回复精力。岩石阴凉,驱逐部分暑气,我跪坐着,拂去黏在身上的黄沙。 狼养大的少年说,这里除了狼,还有别的危险。 确实如此,望去洞穴口,能看见低矮的天空之上盘旋着几只大鸟,我有不详地预感,尽量保持不动,忘记在哪里听说过,野兽只对移动的猎物感兴趣,兴许是叶时景说的,兴许是叶穆青说的,但这不重要,此刻,我只祈求事情不要变得更糟。 可惜事与愿违,它们似乎对这个洞穴颇有兴趣,不断试探着降低高度,最后落在洞口。 凑近了,瞧见这些鸟只有头侧生了些稀疏的黑色的绒毛,脖周围着暗褐色的密致绒羽,后颈则是部分裸秃,形象怪异可怖,眼中无光,就算收起翅膀也有半身高的圆肚瓷瓶那么大。 不日前随叶时景北上的途中我见过这种禽类——它们站在腐烂的野骆驼尸骨上虎视眈眈地旁观我们路过。 我尚且记得,叶时景弯了眼角,动作粘黏地抓揉我的乳肉,问我将这里的肉割下喂这些秃鹰好不好。我张着嘴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他,他笑得得前俯后仰,穿透胸腔的震颤传递到我背部。那一刻,我无法比较到底是这些秃鹰更可怕还是叶时景更可怕,因为在他们眼底,我都只是一块可以被随意享用的肉罢了。 此时此刻,饥肠辘辘的秃鹰正走向饥肠辘辘的我。但显然,在接下来可能进行的厮杀中,我占据了明显下风。 环顾四周,除了沙子就是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头,我选了一块拳头大小的死死捏在手心,用作反抗的武器。 我不想死。 我逃避所有,受了这么多委屈,流了这么多眼泪,受了这么多伤,怎么可以死在这样阴暗的山洞里,怎么甘心化作鸟兽的食物与粪便。 对,我贪生怕死,可难道贪生怕死错了吗? 咬住嘴唇,我用力将手中的石头仍向朝我靠近的秃鹰,石头砸在秃鹰脚边,吓得几只猛禽张开翅膀扇了扇,它们似乎不确定我是否具备威胁,所以犹豫着和我隔着一定距离来回走动。 叶时景说这种鹰爱吃腐肉,我想或许是我身上弥漫的死亡气息招来了它们。 从地上捡了几块石头,我注意着保存体力,只在秃鹰朝我靠近时狠狠扔一块过去,将它们击退,没有几块真的砸到它们身上,但是能让它们多出一份忌惮。 我细微却绵长的呼吸与风声交织,我感觉嘴里苦涩,鼻腔很辣,我感觉很饿,很渴,我抓起石头握在手心,眼神紧紧盯着随时可能发起进攻的几只秃鹰。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要活着走出这片大漠。 就这样不知道与秃鹰僵持了多久,每次秃鹰试图靠近我就恶狠狠地朝它们扔石头,汗水打湿了我的头发,流到我的眼睛里,我也只是抬起手臂快速擦干,保持着最凶悍的眼神。 天空从烧得艳红的橙慢慢融进黛色,我意识到夜晚即将到来,吹进洞口的风也多了些许凉意,等夜晚真正来临,失去光和热的我和死了没有区别。 我从来没有如此憎恶日夜转换,我发泄地朝着秃鹰用力扔出一块石头。 石头从秃鹰锋利的爪子旁滚落到洞口,一处阴影挡住洞口的光亮,我紧张地望过去,看到逆着光的狼影。只见半人高的狼渐渐直立,有了人形,但他的头依旧是狼头,在昏暗中,就如一个长着狼头人身的怪物。 他的身后跟着无数眼冒幽光的恶灵,其中一只恶灵从洞口处蹭蹭向我跑来,然后挡在我身前,朝着秃鹰凶狠地低吼。秃鹰受惊,害怕地洞口飞去,却被高大凶猛的狼影腾空跃起,狠狠撕咬,秃鹰发出凄厉的鸣叫,不一会儿就绒羽乱飞,抽搐不断。 我一下子就软了,呆呆地跪趴在地,看着狼头人身的怪物朝我走过来,英勇当在我面前摇着尾巴的小狼对着我呜呜叫着,拿头拱我的头发。 怪物蹲下来,歪着头与我对视。 小狼冲到正在分食秃鹰尸体的狼群中,不一会儿衔着什么东西又冲到我面前放下,然后邀功似的转圈——它送来一块血淋淋的肉。 少年挠挠头,在地面铺好身上的黑狼皮,随后伸手架在我的腋下,将我提起后放在狼皮上,抓起地上的肉递给我,“不够,还有。”他那不熟练的梁国话听着还是那么蹩脚。 见我迟迟不接,他好像有点郁闷,自顾自捏起我的手腕来,发现我还紧紧握拳,于是皱着眉头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露出掌心的石头,与满是伤痕的手。 石头锋利的边缘划破掌心,指腹,留下大大小小的血痕,我这才慢慢意识到,我的手现在应该是很疼很疼的。 他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从挂在黑狼皮尾端的小袋子里取出一些草,放进嘴里嚼碎后抓着我的手指慢慢舔弄。 一开始我疼得缩手,但他力气太大了我无法挣脱,只能忍着疼,挂着泪给他舔,片刻,疼痛减弱,我沉默地看着戴着黑狼头的他,就像看着一匹黑狼正在舔我的手,真是怪异的场景。 小狼靠着我的腿玩耍,它抓着我垂下来的头发,玩得不亦乐乎,我伸手拍拍它的脑袋,它开心极了,对我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小狗。”我轻轻吐字,他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给我舔伤口了。 ——————tbc. 作话:这段时间比较忙。 22诱狼 很饿。 我捧着血淋淋的肉犯愁。 吃饱喝足的狼群横七竖八地卧在舒服的角落,不时舔舔挂着血丝的嘴,有几只在洞口徘徊一阵就跑出去了,还有几只体型较小的团在一起轻咬打闹,不时传来兴奋地呜呜叫声,小狗挺着圆鼓鼓地肚皮毫无形象地躺在巨狼背上打呼噜。 少年正对我坐在一旁大快朵颐,他撕扯着秃鹰的肉,鲜血顺着线条分明的下颌流到胸膛,最后隐没在身下某处。 我盯着某处出神。 “吃。”他扫我一眼,简言意骇。 突然下达的命令吓得我浑身一颤,于是赶紧心虚挪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到手中的肉块。 红白相间,手感滑腻,滴滴答答着无法言说的液体。不管如何,我必须要紧进食,距离上次吃东西已经过去几日,现在的我连站起来走两步的力气都攒不出来,必须吃东西才行。 但是,生肉真的能吃吗? ……唉,在这大漠有的吃就不错了,总比饿死好吧?这般安慰着,我总算鼓起勇气将肉块喂到唇边,首先尝试着闻,很生,没有任何食物的香气,接着伸出舌头舔,尝得满嘴腥味,空空如也的胃翻上来难以控制地恶心。 我强忍着咬了一口,腥气直冲天灵盖,差点没让我把胃都吐出来,但是,但是,这是来之不易的食物,下一顿在哪里还不知道呢。 捏着鼻子,我狠狠咬下一块肉来强迫自己吞咽,这样就只剩嘴里生冷的口感,品尝不到恶心的味道了,囫囵吃完,腹中饥饿带来的绞痛并未即刻消除,我恹恹靠着岩壁,忍耐身体对生肉的排斥。 这么吃不行,得想办法。 “恩人,我想吃熟的。”我为难抬眸,嗫嚅道。 少年根本没注意我别扭小声的请求,他打了个饱嗝,将吃剩的骨头大刺刺地往洞口扔,眼看他伸着懒腰就要躺下,我赶紧谄媚地凑上前去。 “恩人!” 话音将落,少年就猛地捂着耳朵,不可置信地偏头盯住我,同时蹦出去好远。我瞠目,他这反应让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尴尬地保持我进他退的姿势约摸半柱香的时间,他终于打破了沉默。 “你,吓我。”少年眼底满是责备。 他语气生硬,脸上也很不高兴。 旁观的巨狼朝我龇牙,威胁似的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它危险的低吼比洞穴之外的诡异风声更为清晰可怖,小狗却什么都没听见,只翻了几个滚,从巨狼背上滚到地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后接着呼呼大睡。 我完全处在状况之外,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要吓你,我是想和你说这个肉是生的,我吃不下……” 他眉头紧锁,摇摇头,“不懂。” 我意识到他懂得的梁国话有限,和他说太复杂的话他理解起来很吃力,于是我换了个方式解释,“我需要,火。” 狼会捕猎,捕来的动物尸体有火就能将之烧熟,我现在需要生火的东西,但是茫茫大漠之中,哪里来的火呢? 我想到之前与叶时景随行,每每夜晚来临,他们就会用用火折子点燃收集来的干枯草木——大漠中有一些灌木丛很容易燃烧,按道理说,找到火折子与枯草就能升起火来。 “火?”少年跟着重复,“是什么?” 我耐心解释,“火是好东西,能在晚上带来光明和温暖,还能让食物变好吃。” “好吃。”说了一通,他捉住了最感兴趣的词,于是整个人朝我贴近,一改方才对我颇有微词的模样。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很凉快,我惬意地换了个姿势,开始循循诱导。 “火让肉变得很香,比直接吃好吃,你吃过在火烤过的肉吗?如果你吃过,你就没办法忘记那种味道,加上调味料,肉能散发出无法想象的香味。”我故意说得很慢,方便少年理解,观察到少年好奇地样子,我心底窃喜。 “火,在哪里,找。”他眸光熠熠,喉间滑动,咽了口唾沫。 “之前你救我的地方,那座城里。”我不假思索道,确实,如果新露被烧毁没多久,那么里面一定能找到生火的东西,除此之外应该也能找到其他还未腐坏的食物和日常用品。 不料少年却摇头,“那里,不去。” “为何?!” “那里,有很多人,狼不去,危险。” “你是说大夫他们?” “大,夫?”这个词属于他认知之外,他艰难学舌。 “就是最开始被你们狼群围住的人。” “哦。”他闷闷回应,“不是,他们。” 还有别人?可是新露明明被烧了,哪里来的人?我回忆起泡满尸体的水池,浑身寒毛倒立,整个新露城池都静悄悄的,只剩火舌狂舞时噼里啪啦的声音与凄厉风声,哪来的人? 一抹沙金闪过脑海——对了,那个拉弓杀我的金发男人!但是,我也只见到了他一个,少年口中的很多人到底是谁?是新露原本的住民还是烧毁新露的侵略者呢?这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是我昏迷后发生的事。 眼见少年对回城的提议否定坚决,我鬼使神差改口道,“那么,只要找到商队就好。” 话音刚落,我被自己这话吓了一跳。找大漠中的商队要火折子,说起来容易,但实际上绝对不会完成得这般和谐。 首先穿越大漠的商队一般来说出处相同,对外排斥,加上黄沙茫茫情势谲诡,沿途往来者是商队还是伪装的沙盗难以分辨,人鬼不知。保险起见,不是同一派系的商队之间很少交流,除非是遇到特殊情况,如缺水断粮,别无他路可选才会向他人求助。 身为女流,若是我孤身片羽去寻求商队帮忙,结果显然不会好,要么沦为商品卖去奴隶市场,要么遭人欺辱后抛尸荒漠。 因此,我必须得诱哄少年带着狼群随我一同前去,只有在狼群里,我才不会受到威胁,只有我是站在狼群里的女人,别人才不会只看到我是一个女人。 要得到需要的东西,和平的手段是低效的,说白了,我想撺掇狼群与他们的主人随我去打劫路过的商队。 我意识到我心里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从我冒出这个想法那刻起,我好像褪下了一层薄薄的外壳,我明白要活下去的话,我要面对的还有很多。 单调寂寥的夕阳西斜,残阳似血,落日熔金,给整个岩洞画上蜜与焰的颜色。 包括眼前的少年,也仿佛融进一幅浓墨重彩的画里,我试着靠近他,面对着他,注视着他,“找到商队,就有了火,有了光明,有了温暖。” 尽管,那是劫掠来的火,光明还有温暖。 他似乎因为我意义不明的靠近有些不安,眸光闪烁,声音沙哑。 “你好近,有,味道。” “……哦?” 我支起身子,跪坐着,由上而下的俯视他那双如星如霜的深邃双眼,都说眼是思绪流转之地,我却什么都无法从中看出,兴许是我太愚钝。 少年高挺的鼻尖顺着锁骨往下,随后在乳肉处流连,我轻轻抬起乳肉,将红樱放在他微启的唇边。 “含吧。” ——————tbc. 24夜焰 打劫,我没经验。 但我知道劫匪不可以光屁股去打劫,会遭人耻笑的。虽然与狼长大的少年已经习惯只着狼皮,光着腚到处奔跑了,但我还没有彻底放下薄面,能赤身裸体的跳到他人面前大喊一声留下钱来饶你不死。 这我做不到,我真做不到,所以遮羞之物成为当下必需,而此前身上的轻薄衣纱早已不见踪影,其实就算找到了,我也不是很愿意穿在身上,穿了和没穿区别不大。 我有些悲哀的发现,我能求助的对象,还是只有眼前的同族——被狼群养大的同族。 便又腆着脸向盘腿望着洞口发呆的少年靠去,“恩公。” 他单手撑着下巴,黑狼头盖住上半张脸,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得他散漫地应了我一声。 “你这处,还有多余的……衣物吗?”我心虚地瞟着那身油亮的黑狼皮,“或是,多余的能让我蔽体的……” 黑狼头转向我,沉默。 脸面烧得疼,这洞穴就这么大,瞎子都看得出来这里没其他衣服了,我这般问,多少是带着希望少年能将那身皮毛让给我的意思,这真是无耻自私之举,我良心难安,因此嘴上连连补了含含混混地道歉。 “啊啊对不起,如果没有的话……” 身上一暖。 同时压过来的还有暖烘烘的肉体的味道,少年伸长手臂环过我,将那身黑狼皮披在我身上,他健硕地肉体赤裸于我眼前。 我鼻头酸涩,用几乎我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晚上,就走。”他面对着我盘腿而坐。 “嗯?” “晚上,狼看得见,他们,看不见。” 我听明白他在说劫掠商队的事,确实,在夜晚野兽有天然的优势,趁其不备以迅雷之势一举拿下,能大大提高成功的可能。 顺着官道能找到商队,他们运输货物的路线基本是固定的,沿途有补充物资的要塞,因此方向偏离不会太远。但问题是,我根本不熟悉这边的官道,我连我此时在哪儿都不清楚。 “怎么确定他们的位置呢?”我开口询问道,目光移到黑狼头,发觉从刚才起就他就直勾勾地盯着我,他越凑越近,逐渐温热地吐息侵袭到我的脸颊。 我没有躲开,只是皮肤荡开一层酥麻,他仔细嗅闻,伸手牵起我的头发放在鼻尖,“味道,很好。” 我实在好奇,不知道他到底在我身上闻到什么样的味道,便直接询问他,少年在我脖颈流连好一会儿才答。 “现在,都是,我的味道。” 我依然不太明白。 …… 夜晚降临,大漠撒上银辉,皎洁孤月望着吹过千年风沙的辽阔荒漠,冷漠地凝视着这片土地上演绎的生死交织。 气温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我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狼皮,有些担忧地看着身旁裸露于夜风中的少年,就在我伸手要解开狼皮还给他时,他紧紧捏住我的手腕,沉声道,“披着。” 随后将我抱着举坐到白色巨狼背上,再利落地横跨上来,将我压在他身前。 我感到说不出来的新奇,我骑过马,骑过骆驼,骑狼还是第一次,况且是从未见过的如此巨狼。 “阿大,走了。”他发出命令,胸腔中有力地心跳一下下砸在我的背部,巨狼腾空跃起,以极快地速度在荒野中飞奔,身体跟着轻盈到吓人,我抓紧了狼毛,死死闭上眼睛。呼啸凛冽地风吹过脸颊,吹乱我的头发,寒气刺骨,但身后那人的身躯却如此火热,他就像巨型火炉,我忍不住往后坐进他怀里,与他贴得更紧。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僵硬,他一只手搂住我的腰,将我固定住,这才让我心安不少,侧头望向周边无限延伸的单调景色。 我看到狼群们紧跟其后,无数灰白色的身影为肃穆的死亡之地增添了生气,弯月如勾,而四散的星子像被摔碎的碎玉,凌乱扎手。 狼群的方向很确定,不知是明确了这条路能找到休息的商队,还是只单单沿着一条路碰运气,我回首大声问,“这条路,是对的吗?” 但是风将我的声音吞噬了。 我不再说话,伸手将纷飞的乱发拨到耳后。 越过一个巨型沙丘,我看到往下的平坦之地上有一团暗橘色,适应了黑暗的双眼凝神细看,发觉是几顶挨在一起的油布帐篷,几匹骆驼卧在一旁歇息,靠着骆驼的货物看上去不算多,但这正好说明这是一只小规模的商队,很容易被狼群包围控制。 “真找到了……”我喃喃,“今晚,他们可真不走运。” 帐篷面前是将将燃尽的篝火,微弱的火星已经无法照亮周围,清冷月色更是照不进这片漆黑之地,唯有狼群们幽蓝的眸子宛若冥火,在寂夜中摄人心魂。 一道人影摇摇晃晃地从篝火旁站起来,打了个哈欠,随后弯下腰在篝火里拨弄几下,似乎是加了些枯枝,那火堆复燃,火势稍稍旺起来。 “有守夜的,最好先控制起来,不要闹出人命。”我咽了咽唾沫,感觉自己假惺惺的,明明都要做抢掠这种恶事,还表现出自我宽慰的仁慈来,真令人作呕。 我悄悄撇了眼旁边的人,有些害怕他鄙夷的目光,但我忘了他戴着黑狼头,我只瞧见一双空洞的狼眼,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他嗯了声,随后从巨狼身上翻下来,四肢着地,摆出野兽狩猎的进攻姿势,我想到那绿洲边被咬断气的黄羊,顿时慌了神,担忧他要上前撕咬守夜之人的脖子。 于是慌乱地从巨狼背上跳下来。 可惜我没有那么好的身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沙子上,若不是沙子有一定的软度,我肯定要增添一点皮外伤。 尽管我需要依赖抢夺他人之物生存,但我依然不希望是在夺取他人性命后,再霸占其遗物,我那可笑地,绷紧在理智上的仁义道德仍然裹挟着我。 “别,别杀他!”我仰头,无比狼狈地急促道。 少年懒洋洋地应答一声,便在我眼前化作一道利刃,撕裂空气,从沙丘之上极速冲向那沙丘下平地上的商队驻扎的。 他四肢并用的方式既怪异又合理,我几乎看见一匹强健的凶兽正以难以想象地迅疾姿态扑向猎物,只见他划破夜色,猛地将守夜人撞倒在地,这个过程中,我没有听到守夜人发出一点声音,唯有复燃的篝火因疾风扭曲了几下身躯,接着恢复正常。 狼群无声无息地一拥而下,巨狼尾巴一扫将我赶到它旁边,我笨拙地抓着它的毛爬上去做好,然后体验了几乎是飞向沙丘之下的奔跑速度,那种内脏的飞到空的感觉让我心惊担颤。 直到狼群将整个商队的驻扎地包围,我才从巨狼背上滑下来,软在地上。 再抬头,只见黑狼头的少年蹲在篝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燃烧跳跃的银红色火焰,而他脚下踩着生死未卜的守夜人。 我连滚带爬挪过去探那人鼻息……还,还好,还活着。 “这是,什么?”少年伸手向艳丽的篝火。 我急忙起身,抱着他抬起的手臂扯回来,“别,别,会疼。” 光影变换,无数的狼在火光的之下投射出无数狼影,这里似乎成为了狼的领地。 我对上那空洞的眼神许久,随后轻轻牵着他的手,他没用力,任由我引着他伸向篝火,伸向那些跳动着的仿佛有生命的东西,直到灼热与刺痛传到指尖,我再带着他的手缩回来。 “这就是火。”我解释。 “你说,光明,温暖。”他歪着头重复我告诉他的话。 “但也有灼烧,疼痛。”我接着说,“你都要记得。” ————tbc. 作话:狼的小课堂。 25望月 …… 不劳而获的滋味,只有品尝过才知道。 带着一群狼,我们在大漠中战无不胜,每一只商队只要同时被几十只饥肠辘辘的绿眼睛野兽盯着,就会相当顺从地献上他们货箱里的东西。 加上,我还是个仁慈的强盗,我不会杀他们,货物也只会取一部分,剩下的留给他们足够他们走出大漠,因此并未遇到殊死反抗,要与狼群以命换命的情况。 我甚至在抢来的货物里找到了品相不错的,来自梁国的罗裙。然而大漠炎热,我平日里就只着小衣与里裙子,外面搭着轻薄的罩纱。 这在梁国看来几乎是不知廉耻,毫无女德的穿法,也被我穿习惯了。 夜晚,我与少年带着狼群气势汹汹地在冷月的注视下大行离经叛道之事,白日,我们清点好抢回来的物品,再躺在一起呼呼大睡。 少年穿回了他自己的狼皮,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不情不愿地套上了抢来的裤子,我实在不想看到那个东西每天在眼前晃来晃去。 我把整个洞穴布置得花里胡哨,不伦不类。 有把竹子编的小椅子,有个案几,玉盘子,甚至有个洗脸盆,以及西域的盆栽,很耐旱的植物,放在角落里竟然活得不错。我还在地上铺了一些皮革,睡觉就会更柔软温暖,狼群也很爱挤过来睡,我现在几乎接纳了它们,不排斥和它们接近。 来自梁国的素色绸缎被我挂在岩石之上,盖住那些凹凸不平的砖红色石壁,再在门口挂上来自西域的串珠红玛瑙门帘,每次进来都撞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那些晃动的长帘逗得年纪小的小狼跳起来抓扑,就连小狗也喜欢在那帘子底下跳来跳去,最后全给我扯散了,我追着它撵,它尖叫着到处跑,最后躲到阿大怀里去。 白色巨狼斜了一眼小狗,懒散地把它从怀里扫出来赶到我面前,我把它捉起来轻轻拍,然后又亲亲它,它高兴得舔我。 它最近长胖了很多,因为我们抢回来了不少干粮以及风干的肉,平日里狼群也会去绿洲捕猎前来解渴的猎物。 有了火折子,我便捡来荒漠里的枯死的草做火堆,支起烤架,把肉串上烤,有时候运气好会遇到走私香料的商队,那么那几日的肉食就会格外美味,恩人也很爱吃,他吃高兴了就舔手指,有时候还抱着我的手指舔。 吓得我赶紧把手上油都擦在沙子上。 吃剩的骨头我会煮肉汤给狼吃,盛出来放在几个盘子里,每次看见他们在盘中进食,恍然之间我总以为是养了一大群狗。 也不是日日都行恶事,食物与所用之物足够,我们就歇息,夜晚靠着火堆取暖,一大群狼全部围过来,团在一起睡觉。 少年越发喜欢抱着我睡,他体温高,现在还垫着皮革,靠着火堆,我有时竟会觉得热,这在夜晚寒冷的沙漠里真是一件离奇到可笑的事情。 我挣脱,他不肯,还狠狠捏我,把我捏得龇牙咧嘴,我不满地背过去,他又赶紧贴过来,双腿也夹着我的,把我死死困住。 身后那东西总硬着,我一开始总是僵硬着身子假装睡着什么都不知道,少年哼哼唧唧地往前顶,他像上次那样舔我,我也欲火焚身,但是我告诉自己不能一错再错于是整个夜晚都难耐地度过。 他是,我也是,早上我们两个挂着吓死人的黑眼圈。 自从那次我哭得鼻涕泡都出来后,他就没有在因为“味道”强迫过我,我大概明白他闻到的味道大概就是我情动的味道,夜晚被一具火热的强壮的年轻身躯抱住我不可能没有感觉。 但是……我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地放纵欲望吗? 我已经成亲了,我还有丈夫,我就这般坦然地与他人产生肌肤之亲,又该如何面对他? 夜晚降临,岩洞里只有少数几只狼,少年和阿大都不在,小狗刚刚醒来,在地上后爪匍匐着伸了个懒腰,它不断仰天嚎叫,显得很兴奋。 而其他的狼也跟着仰天嚎叫,一时间,我听得洞穴里,洞穴外,乃至天地间都是狼的长啸。 意识到什么,我走出洞穴之外。 天上挂着一轮无比完满的圆月,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皎洁,温柔的月盘,银色的光芒笼罩着沙海,淡淡的薄雾浮在沙与天幕的交界。 我突然浮现出非常荒谬的想法,我意识到这将是一轮我永远都无法忘却的月,因为昨日的我死在了昨日,明日的我不知会不会死在明日。 但今日的我,是如此有力地活在这月光之下。 我的心跳,我的呼吸,从未有那一刻让我意识到我就是我,而最高的沙丘之上,迎月而立的少年仰天长啸,他的黑狼头与皮毛让他的剪影逐渐变成了一只健硕有力的黑狼,他站在巨大的圆月中。 狼群响应着少年,大漠之上,动人心魄的狼族向月色传递着最强烈的情感。 今夜,他注定属于月亮。 而我属于我。 ————tbc. 作话:下一章是重要分线章,分先后主线将分为梁国线与西域线。 26对峙(重要分线章) 风沙之中,一切皆是幻灭。 有一搭没一搭的数着日子生活,我渐渐发觉梁国过往似乎已离去很远,如不断后退的潮水,就算我跟在后面拼命追逐也无法抵达尽头。 夜幕降临,我与少年再一次踏上违逆律法的不归路,只是这次我如何都不曾想到,是真的走向了无法回头的“不归之路”。 寂月如钩。 狼群潜伏在沙丘背脊,无数鬼火般的幽瞳若隐若现,以往我会觉得这场景毛骨悚然,现在我已然麻木,甚至希望每一匹狼的兽眼在月光照射下都要尽力发出幽幽绿光,用以保证场面上的威慑力。 狼群与少年,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沙丘下方,商队驻扎的营地许久,似乎思虑着什么。 但相处久了,我大抵能看懂,他们其实是在发愣。 “怎么了?”我颇为不解。 少年摇摇头,他微微蹙眉,“没有,人。” 没有人?!不,不能吧?这营地看起来又有帐篷,又有货物,又有休憩的骆驼的,甚至那团篝火都还闪烁着些微飞舞的火星,怎会没人? 我颠来倒去地看,突然灵光一闪,理解了少年的简短话语里的意思,他不是说营地没人,而是说这个营地没有守夜人。 这不合常理,再粗心的商队都不可能在大漠的夜晚放任所有人睡觉,因为若遇上了突发情况,如沙盗,沙兽,或沙尘暴等,没有守夜人通报那就等于全员直接就地下葬。 好是古怪……驻扎着七八顶帐篷的商队,真会连守夜人都选不出来吗? “要去吗?”我扯扯少年的腰带。 他沉思片刻,“我,去看看。” 但是——我刚要出声制止,他便单手撑着沙地腾越而起,顺着斜坡往下滑去。 忧虑与心脏一齐提到嗓子眼儿,我瞪大眼睛,生怕少年遭遇危险,奈何今夜云气过重,月光总是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风将我的头发撩乱,我恼火地理顺头发,用发巾捆住长发,真奇怪,夜晚的风有这么大吗? 我回过身来,继续关注少年的一举一动。 他小心地靠近营地,检查火堆附近,似乎在利用余温来推断这队人是何时熄灭火堆的。 少年转了几圈,貌似真的没什么问题,我暗暗猜测,兴许这支商队平日里都是轮流守夜,刚好今晚负责守夜的人忘记交接,直接进帐篷睡了。 在少年一个手势之后,狼群们朝着营地奔去,我也跟着往下滑,顺着细软的银沙。 但就在此时,一双金色诡异的巨大瞳孔,在夜色中硕然浮现,闪着诡谲冷酷的幽光,区别与周围狼群们幽绿色的兽眼。 疏云微渡,月华流淌,一只打着哈欠,很怪异的黑毛金瞳怪物从帐篷前站了起来,它威胁低吼,镇住了进攻的狼群。 长得似狸子非狸子,尾巴犹如粗鞭,左右烦躁摆动,几乎与阿大体格相当了! 难怪,没有守夜人,此番怪物就是他们最好的守夜人! 少年赶紧朝我大步跨来,张开双臂,我无法控制地撞进他怀里,待我站好,他才面朝金瞳怪物,将我护在身后,我听见他也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一道冷嗤,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撩开帐走了出来。 他冷淡注视着我与身边的少年,并未开口。 忽暗忽明的月色中他的五官模糊不清,但是,那目光却穿透黑暗落在我与少年身上,宛如缠身的毒蛇般阴湿。我觉得他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他。 金瞳巨兽收起凶神恶煞的模样,迈着懒洋洋地步子,亲昵地用脑袋蹭男人的裤腿。 完了,我想起来了。 那个莫名其妙将我一箭穿心,让我差点走进阎王殿的恐怖金发男人,身边不就跟着这只畜生吗…… 我与他无冤无仇,连话都没说一句,就毫不留情地射杀我。在他眼里人如草芥,命不值钱,杀掉一个人就像随手清理掉爬上身的虫子。 总不会这么倒霉吧…… “你,去那边,躲好。”少年凑到我耳边道,唇几乎是吻着耳朵微微开口,我敏感得缩缩肩,腰后突然受力,站不稳往前扑了好几步,眼前是商队堆起来的行李。 似乎是发现了周围的狼群,男人皱了皱眉头,电光火石之间,少年飞扑上前,动作快到我几乎无法用肉眼看清,男人以极快的反应速度侧身躲开,他冷峻的眸子沉寂如死水,看不出半点情绪。 而阿大在少年进攻的同一瞬间默契地跟着腾空跃起,撞开同样欲护主的黑色大狸子,两只凶猛可怖的野兽发出低沉地吼叫,开启了火药味十足的对峙。 很快,整个驻扎地嘈杂起来,七八顶帐篷里钻出十几个身着西域胡服的男人,他们身材普遍比梁国人高大强壮,手里又拿着各式各样的刀类。 尽管所有人都是睡眼惺忪的模样,但在看清正在与人搏斗的金发男人,两只厮杀的野兽,以及满地的荒漠狼后,所有人都仿佛浇过冷水,如临大敌,迅速调整好战斗状态投入其中。 包围着驻扎地的狼群如一只只无声的幽魂,三五只聚在一起联合撕咬一个拿着砍刀的人。 我意识到这只商队有些不对劲。 被几十头狼包围,这些人脸上却毫无惧色,而且,他们所带的武器似乎太过齐全了些,一般的商队真的会带着比货物还多的武器吗? 完了……这只商队,极有可能是伪装后的沙盗。 眼前的沙土上很快沾染血迹,我捂着嘴躲在行李之后,紧张注视着少年与金发男人之间的打斗。 那男人的拳脚很有章法,尽管我不太懂得打架,但我的相公毕竟是战场中杀出来的猛将,跟着他我倒也能略微判断一个人的武斗水平。 与野兽混迹多年的少年的打法则粗野得多,搏命般的挥拳动作破开空气,皆被男人躲开,若是击中,指不定要断几块骨头。 空气中弥漫起血腥气,男人狂乱的喊声与野兽撕咬声混搅成恐怖的催命曲,我顿时后悔得想死!若不是我鬼迷心窍,撺掇少年随我惹事,事态怎会演化至此?! 已经没有退路了,和杀人不眨眼的沙盗之间,只有你死我活。仁义良德,在生死间皆为空谈! 身后一阵高喝,我回头,见一寒光劈脸而来! 竟是一胡衣男子发现我躲藏于此,目龇欲裂,向我挥刀。 我心惊肉跳,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刃不断下落,猛然眼前出现几道灰影扑向袭击我的男人,将其按压在地不断撕咬,那是几头荒漠狼,它们救了我! 然后倒地的男人并未失去攻击能力,他如失去理智狂乱的疯兽不断挥刀,刀刃穿透灰狼的身躯,灰狼发出一阵悲鸣,刀口与口中喷涌出大量鲜血。 我感到脸上温热,愣愣伸手,颤抖着发现是血液溅到我脸上来了…… 一柄长刀从我脸庞呼啸而过,深深插入背后的行李中,粗粝地插入声仿佛直接扎进我的脑子。 差,差点死了! 我拼尽全力站起来,腿从来没这么有力过,胸腔擂鼓声声,几乎撞碎我的肋骨。 眼前血肉横飞之景象恍如炼狱,人与兽开始原始的生存之争,怒骂兽嚎此起彼伏,我慌乱躲到骆驼旁边,藏在驼峰之后。 却见天光闪着无比鬼魅的暗沉红光,靛蓝与黑紫的光团混乱交织,极速朝着营地蔓延,我意识到厮杀声盖过了风沙裹挟着石子撞击在货箱上,帐篷上的声响。 不远处的枯草还有营地旁边的风魂幡朝着一个方向剧烈狂舞,一粒石子飞过我的脸颊,我颤巍巍地伸手一沾,发现指尖见红,已然不知这是狼的血,还是我的血。 天际犹如末日降临,混沌光团紧逼地面,半个天幕都被黑压压密不透风的云层吞噬殆尽,我意识到沙暴就要来了,于是朝着少年疯狂大喊,但是在风声与厮杀之中,我的声音彻底被吞没了…… 沙暴,沙暴啊! 在这无垠的荒漠,我要去哪里躲过这场浩劫? …… …… …… 【本章为重要分线章节,开端主线部分已完结,接下来主线分为梁国线和西域线,以男主势力分布做划分。男主个人线剧情中包括if线结局以及多人结局,某些未出现的男主会在部分已出现的男主个人线中出现并延伸故事线。】 【梁国主线背景多于梁国境内,从过去链接到现在,西域主线背景多于西域境内,从现在链接到未来】 【西域线男主:狼、阿图真、伊迷森、屠骨刀】 【梁国线男主:叶惊梧、叶穆青、叶时景、鸩、魏骞】 26沙暴(分线) senianchi.com 狂风大作,天地混淆。 周围有几顶油布帐篷散了架,帐篷里的御寒被衾,各类武器,还有许多看不清的东西都被风粗暴地卷到天上,排列好的货物也逐渐抵御不住袭击,没有方向地朝四周翻滚着。 大多狼群向沙暴的反方向狂奔,它们生在大漠,对这些常见的危险有自己的应对方式,仅仅少数几头未来得及逃离,被卷席入风暴里。 而我从未历经沙暴,因此除了跪在骆驼旁最大的货箱边,使劲抓着箱子边缘,避免被风刮走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办法。 骆驼受惊,拼命挣扎着逃离桎梏,奈何那拴着它的木桩太牢固,无论如何都牢牢钉死在沙地上,也不知那群沙盗是用什么法子固定的。 风沙肆虐,无数沙子擦过脸颊和露在外面的皮肤,刺痛难耐,我不敢睁眼睛,生怕沙子进到眼睛里去。 不知什么时候起身子被人抱起,我呆愣与满脸血污的少年面面相觑,一下子就看到他的左眼皱在一起,黑乎乎的鲜血从狰狞的伤口汩汩流出。 我心一咯噔,手脚顿时发麻。 意识到我在看他,他立即不自然地偏过头,试图将那可怖的半张脸藏起来。 我颤抖着嘴唇,想说些什么,泪水先一步夺眶而出,嗓子在用力地吞咽哭声。少年动动嘴型,似乎在说话,但现在除了呼啸怒号的风,我什么都听不见。 怎么会这样,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他看了眼天边,随后双手紧紧钳住我的肩膀往下压,让我坐在地上,接着利落抓起倒在旁边精疲力竭的骆驼身上的缰绳,将货箱重新与骆驼固定。看书请到首发站:youxingtou.com 沙暴逼迫得越来越近,人与狼的厮杀最终变成天灾无情的大屠杀,空气浑浊,面前能看到的范围越来越小,就连在我眼前的少年我都渐渐难以看清了,他的五官被风沙吞噬,只剩一团无尽的黑。 他打开货箱,把里面的货一股脑儿往外扔,最后抓着我的腰,把我塞进箱子里。 这箱子的大小差不多被我填满,剩余的位置不够他一起躲进来,我渐渐意识到他只打算把我藏在箱子里。 那他呢?他怎么躲? 少年伸手胡乱把我往下按,力气相当大,我努力挣扎着直起身子对他大喊,“不,不要——我躲这里了你躲哪里!” 他皱眉,似乎没想到我还可以乱动,于是用更大地力气把我一下推倒在箱子里,这一刻,他双臂撑在我耳侧,明明我们相距咫尺,我却连看清他最后的表情都做不到。 温热的液体横流。 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他滴落的血水,脑子里只剩浆糊,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喊,“可是!!!到现在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啊!!!” 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话! 我之后要去哪里找你呢? 记忆里只剩下一张无法和别人形容的脸,我丹青学得两天打鱼叁天晒网,连石狮子都画不像,更别提画人了。 要是我太笨,记忆力太差,忘了你长什么样子,又该怎么办呢?! 耳畔,只来得及听清一句轻叹,四周就陷入了彻底失控的黑暗。 意识到他合上货箱,把我牢牢关在密闭的,隔绝外界混沌的空间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像是被无数刀刃刺穿,除了疼痛,什么感觉都不剩下。 我扯着嗓子嘶喊,用力拍打着货箱顶部的木板,自己都不知道嘴里颠叁倒四地在哭些什么。 一直以来,我只自私地知晓自己靠近死亡会如此可怕,却不知看着他人走向死亡,也是如此可怕。 明明有机会和狼群一起逃命,也可以自己藏在这个箱子里的,为什么最后选择救下我?我这种人到底哪里值得他那么拼命了? 好咸,好苦,好疼,沙子进了眼睛,我使劲揉眼,泪水重新冲出眼眶。哭着哭着我又开始骂他,骂他为何那般爱管闲事,在大漠中救下半死不活的我,将我救活后也没见讨得什么好。我胆小,爱哭,心思敏感,走不得跑不得,还抢走他日日披在肩上的黑狼皮,带着他做强盗,害他的狼受伤。如今,更是害得他连命都丢了! 如果去了阎王殿,一定要狠狠说我的不好,划掉我生死簿上余下的阳寿,让我亲自到他面前去磕头赔罪!可是,可是……连火都不认识的人,到底明不明白怎么告状啊,不要什么都不说,喝下忘却一切的孟婆汤就进入轮回了,知不知道? …… …… 浑身无力。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眼睛连睁开一丝缝隙都做不到,我伸手摸摸眼皮,差点没吓得又昏过去……眼皮肿到手感已经不正常了,无法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不敢再碰,摸索着试图坐起来,突然没轻没重撞到头,疼得我龇牙咧嘴,这是何处?好窄的地方…… 缓了缓,记忆逐渐回笼,还记得昏迷之前,我遭遇了沙暴。 狼群养大的少年救了我。 我奋力撑开货箱箱顶,热浪与致盲的日照蜂拥而至,刺到眼皮发痛的白光意味着,我真的从这场沙暴中活下来了。 呆坐半晌,直到眼睛适应了外界环境,可以睁开看清眼前事物。 吞噬掉无尽生灵的大漠更明媚亮丽了。 一层层沙丘如同向外推开的金浪,细腻的白金色细沙甚至能媲美磨成粉的黄金,蓝得令人心碎的天空干净到找不出一点杂质,清澈无辜到没人会相信,就在不久前它才张开血盆大口,嚼碎了我面前的一切。 那个驻扎的营地已经消失了。 我的周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黑色货箱,以及一具骆驼骨架。 骨架身上的缰绳紧紧与货箱相系,靠着骆驼的重量,以及拴住骆驼的木桩,我并未落得被风沙磨掉血肉,埋骨黄沙的下场。 接下来的日子,我定要竭尽全力地活着。 总不能让那个傻乎乎的家伙死得毫无意义,对吧? 面向从死亡中诞生的骄阳,我迈出了坚定地步伐。 作话:完善了一下分线,把这章改为分线。 【本章为重要分线章节,开端主线部分已完结,接下来主线分为梁国线和西域线,以男主势力分布做划分。男主个人线剧情中包括if线结局以及多人结局,某些未出现的男主会在部分已出现的男主个人线中出现并延伸故事线。】 【梁国主线背景多于梁国境内,从过去链接到现在,西域主线背景多于西域境内,从现在链接到未来】 【西域线男主:狼、阿图真、伊迷森、屠骨刀】 【梁国线男主:叶惊梧、叶穆青、叶时景、鸩、魏骞】 【下一章开启梁国线】 【梁国线】饮前尘01(h) 天光未亮,扎克索便准时睁开了眼,他的身体里仿佛装着记录时间的沙漏,细沙落尽,就会因为失去细沙流逝时发出的令人心安的簌簌声而挣扎着脱离睡梦。 他听到羊群在羊圈里转圈,于是从矮榻上撑起沉重的身子,看向旁边那团一动不动的影子。 为什么她睡觉老是把自己蒙在里面,不会觉得很闷吗?心底觉得奇怪,他伸长手臂,一把抓开盖在黑影身上的羊毛毡被,打趣道,“喂,伊苏拉,快起床,羊圈里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快点去看看。” 睡着的女人发出黏糊糊地声音,她只有在早晨没睡醒时才会发出这么可爱的,抓得扎克索心痒痒的声音,这让扎克索喜欢上在清晨喊她起床的过程。 伊苏拉真的很不习惯早起,他不明白为什么。 不趁着日出前这段凉爽的日子多做一些事,难道要等到炎热难耐的晌午才开始干活吗? 从小,阿娘就告诉他,他们的眼睛一定要比烈日睁开得更早。在日光出现在地面的前一刻做完事的人才能在收获之日喝到最甜美的奶,吃到最新鲜的肉。 扎克索发现,伊苏拉完全没有这个概念,她对时间很迟钝,就算最简单的农活她也一知半解,就他所在的世界,只见过一个这样的女人——梁国送来和亲的王妃。 塔扇丹的孩子无论男女从小就知道,要做事才有饭吃。 刚刚把昏迷的伊苏拉从大漠捡回来时,哈斯兰严格地检查了她的手,说她手很干净,很嫩,尽管有些细微的伤口,但显然,都不是做农事留下的。 哈兰斯问,很不对劲,你在哪里发现她的? 扎克索歪歪嘴,在大漠里啊? 哈斯兰张大了嘴巴,你一个人去大漠干什么? 扎克索挠挠他凌乱的黑色卷发,有只骆驼走丢了,我跟着脚印去找,恰好在大漠里发现这个女人晕倒在那儿。 哈斯兰狠狠剜他一眼,起身拽着女人,要把女人拖出去,她说这女人很可能是大梁逃走的流放罪女,如果被追查到窝藏在塔扇丹,为了避免与大梁的战争,整个部落都可能被塔扇丹王砍头。 扎克索拦住哈斯兰,把女人抢过来抱在怀里,倔强地昂着头,等等哈斯兰,留下她,我要她做我的伊苏拉。 哈斯兰很生气。 ——我不明白你,扎克索,部落这么多好女人不选,偏要选一个身份不明,可能是流放罪女的人做伊苏拉? 扎克索看着有些懊恼。 ——反正,我喜欢她,我就要她。 ——她还没醒,你就替她做好决定了?你和她才见第一面! 哈斯兰不再说话,她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你给部落召回了灾难,如果真的降下罪责,不是你一个人去死就能解决的事。 扎克索别扭地背过身,不再看哈斯兰。 哈斯兰狠狠扬起帐篷布,挂在帐篷布前的驼铃在撞击下发出恼人的噪音。 ——喂,不能轻些吗? 扎克索觉得哈斯兰今天奇怪极了,本来是想着她同样作为女人能帮帮忙,结果进帐篷来看见榻上的人后眉头就没松开过。 说她是大梁流放的罪女?怎么可能! 扎克索很想对哈兰斯说,他已经检查过了,她的身上根本没有被烙上囚印,但是这么说就代表向哈斯兰坦白,自己已经看过了她的身体。 扎克索根本说不出口。 手上还可以回忆起她肌肤的触感,细腻,光滑,像浸在温水中的玉。 扎克索感觉自己快要烧起来,身体比喝了塔扇丹最烈的酒都还要热。 就在不久前,他用沾湿热水的手轻轻蹭过她的脸,把那些沙粒,脏污一并抹去,露出羊奶般温润细腻的皮肤。手指犹豫着,解开她的衣衫——我只是检查一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或是代表流放罪人的烙印,绝对没有其他意思,扎克索抿着嘴一遍遍想。 她身上的衣服很好脱下,不知经历过什么,那些衣物很是破旧,带着脏污的血迹与沙土。 湿热的帕子在她身上擦过,从纤细洁白的脖颈,到赤裸的双肩,再极其轻柔地拂过胸前隆起的柔软。 扎克索不是第一次看见女人的身体,但是,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害羞紧张。 想起那些跪趴,仰躺在羊毛地毯上,鬼魅般呻吟着爬上他身子,要解开他裤子的女人,扎克索感觉像是被冰冷的刀抵住脖子。 就是那样的女人,将他阿那杀死在榻上。 陷入回忆中的扎克索不由得在手上使了力气,他杀气腾腾地用帕子在面前这具身躯上来回擦拭,直到这人发出可怜地呜咽。 他方才如梦初醒,愣愣地看着她原本雪白,现在满是红痕的腹部。 扎克索懊恼地给了自己一下。 他迅速给人擦完身子,开始检查她身上有没有被烙过囚印。 手臂,腿部都没有,胸部上……没有。 但是,乳尖似乎立起来了。 扎克索头昏脑涨地凑近了些,刚才碰到的时候这里似乎还只是小小的一粒,怎么现下涨大了呢?他颤巍巍地伸手,轻轻点了点那粒嫣红,只见指尖之下,乳珠挺立得更突兀,仿佛急切回应着什么。 他将那艳丽的顶端捏住,身下之人微微蹙眉,粉唇轻张,这些反应让扎克索呼吸急促,他开始有节律地揉捏那完全充血的奶头,手法从轻柔谨慎逐渐过渡为捉弄的意思。 他伸手握住雪乳,食指绕着乳头转圈,另一边的奶子也没被仁慈地放过,他弯下腰,将乳头含在嘴里吮吸。 舌尖抵在乳孔处摩擦,扎克索幻想着雪白的乳汁从这里流出,再被他大口大口咽下,忘情地幻想让他跨间某处瞬间肿胀。 燥热难耐。 扎克索扯开外衣带子,露出结实紧致的胸肌,就算如此燃烧在胸腔的烈火依然炽热,他站起来翻身跨坐在女人身上,伸手将柔软浑圆的乳肉挤在一起,让两粒殷红的乳头相互摩擦,接着一口含住两粒乳珠。 口腔温热,舌头灵活地舔透乳珠,但这还是无法消除几乎要把他烧死的火热。 他放开乳肉,烦躁地直起身子,伸手一把拂过耷拉在额前的卷发,胯下之物将裤子顶出夸张的轮廓,他松开腰带,一根粗长硕大的肉龙直愣愣弹了出来,弹到女人雪白的肚皮上。 扎克索将肉刃往下按压,圆润的龟头将她的小腹戳出一个往下的弧度。 呃……看起来如果放进去的话会完全插到底。 他红着脸,烦恼地伸手掐住女人的腰肢,腰间的软肉从指缝溢出些许,女人的眼角划过一滴泪痕,看起来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只是稍微吃个奶就哭了,如果直接插到底,恐怕会直接哭着高潮吧? 想象着从背后抱住她,她回头来用湿漉漉的眼神不解地望着他,而粗壮的肉茎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插到底,插穿她的宫口,让她小腹鼓出肉刃的形状。 他要捏着她的脸,看她的表情从一脸天真到被瞬间填满时的错愕,再带着她的手去摸她雪白肚皮上淫乱的凸起。 到底了吧——扎克索在她耳垂边呼气,看她无助地睁大眼睛流泪,最后死死抵着她射精,让精液满到直接从两人结合处喷出来。 想到这里,扎克索闷哼着射精了。 他仰着头,不断粗喘着,眼神迷茫着。 渐渐地,意识到什么,扎克索有些无法面对地低头,看到自己半软的物事,与喷射在女人脸上和奶子上的粘稠液体。 扎克索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蜜汁剧场: 扎克索(踢踢地上看起来像一具尸体的人):你好这里不让睡觉 小夜(失去意识躺尸版):愿天堂没有大漠(双手合十) —————————— 总之梁国线就这么水灵灵地开启了 【梁国线】饮前尘02 吵嚷嚷的,说的什么鸟语…… 好冷,把被褥掀开干什么,还给我。伸手奋力从旁边抢夺被褥,快还给我,外面黑黑的,还是晚上呢,为何不让我睡。 可恶……抢不过,根本抢不过。 余下的被褥也被人夺走,我只着一身单衣躺在榻上,很快就冷得发抖。 又是叽里呱啦的一串听不懂的话,闹嗡嗡的,比清晨的鸡鸣还烦人,别说话了,好烦呐,我捂住耳朵,滚到角落缩成团。 迷迷糊糊听到谁笑了声,突然被捞进某个温暖的地方,火炉似的真暖和,我心满意足地用脸磨蹭,伸手紧紧抱住。 接下来所有事都是忽远忽近,如真似幻,有几瞬我挣扎着想清醒些,但困意黏住眼皮,我又昏昏沉沉陷入了梦境。 —— 太贪睡了,低头看着怀中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子,扎克索轻轻责怪,她怎么能如此毫无防备地扑进一个男子怀里呢?但是当属于她的温热香气慢慢涌上来,他立马就脸红着暗暗原谅了她——也,也挺好的,只对自己毫无防备就行,对其他人可不许这样! 扎克索牵起属于女子的一缕青丝放在唇边吻了吻,随后从一旁掏过女子穿的裙装,笨手笨脚地给他的伊苏拉套上。 这裙装是他前几天从羊圈里提了只最肥的羊,去和邬木查换的。邬木查的伊苏拉是玉中城布庄铺子里最好的绣娘,手艺很巧,很会做梁国的罗裙。 塔扇丹许多姑娘趁着每月玉中城向塔扇丹以及其他游牧民族开放贸易的三日里前往布庄,看最时兴的料子和款式,订下那些不同日常裤装的飘逸裙子,听说预定的单子都排到明年去了。 照邬木查的话来说,他可是瞧在和扎克索多年的情谊上,才叫他的苏伊拉把整个布庄最上乘的罗裙拿来,插了好多预定了裙子的姑娘的队,按平常的价钱,这罗裙能值两头羊呢。 扎克索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勉强为熟睡的女子把衣服穿好。他对姑娘家的东西不太了解,原本还打算给她束发,可拿着梳子却横竖下不了手,就怕自己手笨,把她如此漂亮的头发给梳断了。 于是,简单地用头巾将那三千青丝包裹起来,再轻柔地把怀中人放置到榻上安置妥当,扯过羊毛毡被,为她仔仔细细地盖上,走到帐篷中央,往即将熄灭的炭盆里重新添加炭火并点燃。做完这一系列能让她再舒适睡一会儿的事情后,这才着手收拾自己。 —— 睡了个好觉,连梦都没做。 我揉了揉眼,从绒毯中钻出来,尚未来得及舒展身子,便被人紧紧搂入怀中。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笑吟吟的,宛如黑葡萄般的眼眸。 “??” 青年边笑边说着些什么,我还是完全听不懂,只能尴尬地笑笑,以此当作回应。 他将我抱在胸前,身下是一匹骆驼。骆驼脖子上的驼铃悠然地摇动着,传出悦耳的调子,飘向很远很远的地方。身前漫步着云朵般的羊群,它们低着头吃草,鲜少发出叫声,只余下轻柔且连续的簌簌咀嚼声。 放眼望去,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遥远的西方映衬着耀眼的烁金。一条神奇的河流蜿蜒于土地之上,将大漠与草原分隔开来。 青年递过来一个羊皮水袋,我看了看羊皮水袋,再看了看他,唔……是要给我喝水的意思吗? 我想伸过去接,但他一下子又把水袋拿远。 “????” 他又说了些什么,试图把水袋贴到我脸上。我猛地吓了一大跳,瑟缩着躲开,却被他手疾眼快地抓回来牢牢固定住。我拼命闭着眼,等待着那冰冷的羊皮水袋贴上来。 啊……不冷,居然是温热的。 见我满脸茫然,他开怀大笑,那爽朗的笑声把羊群吓得齐刷刷地抬头,待意识到并非危险来临,才又慢悠悠地低下头,在水草丰美的绿原上安静地进食。 青年拧开盖子递给我,这次总归是要给我喝的意思了吧!我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水袋,小口小口地喝着。清甜爽口的奶在嘴里散开,还是热乎乎的,只喝了两口,身子就暖和了。 我喝完,感激地递给他,“谢谢。”小声说。 青年接过水袋,豪放地仰头灌了几大口,有几滴白色的奶顺着他滑动的喉结淌下,流到他领口半敞的胸膛上。 我默默地移开了眼。 青年装好水袋,伸手紧了紧披在我身上的绒毯,他叽叽咕咕地又是一通噼里啪啦地讲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明白。 他说的应该是游牧民族的语言吧? 在青州之时,我有时上街,便能看到牧民带着牲畜、皮具、奶制品于集市售卖。他们身着皮革制成的衣袍,头戴毡帽,脚上踏着双皮靴,小声地和前来买东西的青州人说着滑稽蹩脚的梁国话。 然而,私底下他们族人之间用流利的异族语言交流时,声音就变得洪亮起来,笑声也爽朗浑厚了许多。 青年自顾自说着,边说边笑,哈哈地乐个不停,我纳闷,怎么会有人对着和他语言不通的人有这么多话讲的? 听了半天,我终于再次疑惑地问出了这段时间,问得最多的问题。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反正得不到答案就是了。 ——————tbc. 【大漠生存暂时告一段落……草原生存正式开启】 【梁国线】饮前尘03 大约一月前,我遭遇了沙暴。与我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救过我性命的恩人,以及他那些如家人一般的沙漠狼,都在那场沙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生死未卜。 我的身份在短短数月里,从将军夫人变为俘虏,再到与狼生活的女人,最后成为沙漠强盗,跨度变化之大,令人拍手叫绝。 若不是叶时景,我如今应当依然安安静静地待在将军府闲散度日。多亏他的出现,为我平淡的一生增添了惊悚且不堪回首的一笔。 我发誓,只要我还活着,我必定要从叶时景这个畜生身上讨回这笔账,并加以十倍痛苦奉还。 发这般狠毒誓言之时,我正奄奄一息地瘫软在荒漠之上,即便侥幸逃过了沙暴,我也无法在缺水断粮的情况下孤身走出大漠。 迷离之际,眼前高悬的红日无止尽地燃烧。 我以为,这里就是我的葬身之地。 于是我紧急改口,对上苍暗暗起誓,好吧,就算是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叶时景的。 或许我的怨念太重,上苍真的显灵了,我被牧民救了回去,勉强保住了这条无数次半踏进阎王殿的性命。我想,是不是去太多次阎王烦了,干脆一脚把我蹬出门外,叫我下次死透些再来。 我在陌生的帐篷里醒来,身上未着片缕,只盖了一床暖和的羊毛毯子,这顶帐篷比我在大漠里住过的那种油布帐篷大很多,几乎和普通厢房房间的大小相当。 帐篷中央燃着火炉,一个铁锅放在上面煮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有些腥膻的肉味,帐篷顶头开了天窗,蒸腾的白色雾气顺着天窗飘到外面。 火炉旁边放置有矮桌和坐垫,桌面有碗碟与茶具。底下铺着似乎是皮革制的地毯,那地毯上绣的花纹看不真切,但是颜色很是艳丽别致,其他地方则堆了不少箱子,把帐篷里塞得满满的。 疑惑地四处打量时,我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蹲着面壁的,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的,貌似救下了我的牧民。 我哑着嗓子问他,是否是他救了我。 听到声音,转过来一张年轻男人的面孔,我吓了一跳,不是因为他长相丑陋怖人,而是因为他看起来萎靡不振,状态比我这个将将从鬼门关回来的人都还要差,我甚至怀疑差点死的不是我,而是他了。 他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我身前。 我有些害怕,于是往榻里面缩,羊毛毯子滑了下来,我一把抓过紧紧裹住自己,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等他开口。 他看起来好高,身材也很健硕。 红色抹额束起额前碎发,耳边两侧梳下两条装饰着金丝带的长辫子,身后的微卷长发随意披散着。他身着很明显的异族人服装,修身的藏青长袍,腰上横挂一条收腰腰带,上面有些金属配饰,看起来有些陈旧了,修长有力的脚蹬着一双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皮革制成的高筒黑色皮靴,绣着银色的暗纹。 他的长相颇具侵略性,与我平时见多的梁国男子样貌略有差异,他五官轮廓深邃,颧骨稍高,鼻梁挺直,眼尾细长,嘴唇厚实,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野性。 我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对上那面如死灰的脸,我吓得赶紧拿羊皮毯子蒙住头,不敢出来。 真,真的是他救了我吗? 怎么看上去,是来索我命的呢? 身前这人静静站了一会儿后离开了,听到脚步远去,我有些犹豫要不要从毯子里钻出来,过了会儿那脚步又慢慢接近,回到榻前。 我意识到刚才他很可能一直在远处看着我,心里悚然。 毯子快速掀起一点,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他似乎塞了什么东西进来,然后脚步声又远去了。 狐疑摸索着,啊……是布料,难道是给我的衣服? 默默在心中数了五十个数,房间里也没其他动静,我这才敢悄悄把毯子拿下来,看见帐篷里那人确实不在,才放心地研究起他给我拿来的衣物。 没穿过这种奇异的服饰,不是很懂穿衣的先后,但是里衣是哪个我还是认得出的,我套上里衣,再把厚重的长袍穿上。 这长袍太肥大了,挂在我身上就像把被褥穿身上了似的,我努力抱起拖在地上的衣袍,试着下榻,赤脚在帐篷里转悠。 地上铺着皮革,踩着不冷。 我走到中间炉火处,终于能看到那铁锅里煮的东西——看着像肉汤,里面煮着羊肉,这羊肉的味道和我以往吃的不同,不知是调味还是肉质本身的原因,热汤散发的味道很膻,我不太喜欢这种腥膻的东西,于是站远了些。 旁边的矮桌吸引了我的注意,上面放了几块看着白乎乎的饼以及一把做工精美的短刀。 我的注意力当然是放在——咳咳,刀的上面,这是一把非常吸引人的刀,刀身略弯,刀柄上镶嵌着幽绿色的装饰物,这种石头叫什么呢?我没怎么见过。 惊叹一会儿,眼睛慢慢移到饼上。 这饼……就这样乖巧地放在这里。 我悄悄看了眼关上的帐篷门帘,偷偷吃一点的话会被发现吗?别人救了我,我还不经过允许就拿别人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我的肚子里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在大漠里,我谙知饥饿的可怕。 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裹紧衣服,小心翼翼地往帐篷门帘走去,现在,我只能祈祷这个救了我的牧民真的是个心思单纯的好人,只是样子吓人一些。 问他要一块饼吃的话,不算过分吧。 我可以干活抵饭钱的。 ——————tbc. 【梁国线】饮前尘04 拉开帐篷布,吹拂过轻柔带着干净草腥味道的风,看遍了单调的黄沙,兀然撞进眼里的碧色让我久违地愣住了。 同样使我愣住的,还有眼前怪异的一幕。 身着藏青长袍,看起来失魂落魄的青年,正抓着骆驼身上的缰绳,不断用额头撞击骆驼的驼峰,骆驼被撞得站不稳,连连碎步后退,看起来好不可怜。 我一时之间竟拿不定主意,是上前打扰他,还是悄悄回到帐篷里,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很快,青年与我的目光相遇,他呆若木鸡地停在原地,那骆驼眼尖地抓紧时机,赶紧两步从他身边跑开了。 场面陷入一种古怪的胶着,我保持着半拉开帐篷布的姿势僵硬杵在门口,他微微张着嘴,一脸痴相,与我遥遥对望。 莫非……救下我的此人,其实是个痴傻的呆子? 终于,他动了,他梦游一般朝外面走去,走到帐篷后面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也悄悄放下帐篷布,惴惴不安地走到帐篷内的矮榻上坐下。 半晌,帐篷布拉起,青年端着一个木碗走进来,他先是用帕子包着把手把炉子上煮着的肉汤提到旁边的石板上搁着,舀出里面的羊肉放在一个大盘子里,再走向我,将木碗递给我。 “???” 他说话了,声音很干净清越,与他具有侵略性的外表不太相符,他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应该是他们自己的语言。 虽然言语不通,但我猜左不过是叫我吃掉这碗里的东西的意思,于是双手伸过去小心接那只碗,这个动作不知怎么惹得面前人发笑,我不解抬头,对上他弯弯的细长眼眸。 他脸上挂着水珠,耳鬓两侧的卷发也湿漉漉的,大抵是去洗了脸,这一洗洗掉他脸上的痴傻与郁色,整个人亮堂起来。 啊……现在的他看上去就是个很正常的人了,我呆呆的想。 他期待地看着我。 我捧着碗,闻闻碗中似乎是奶的白色液体,没闻见什么异味,才慢慢喝下去。甫一入口,我双眼发光,立马咕噜咕噜地喝了个干净,这奶甚是细腻滑口,带着酸甜滋味,比平日里喝的奶稠一些,也不知是怎么做的,我从未吃过这种奶制品。 特别味美,抚慰了空荡荡的胃囊,我几乎想厚着脸皮敲碗问能不能再给我一点。 未等我纠结该如何表明我还想再来一碗,青年便伸手从我怀里将木碗捞了过去。他走出帐篷外,很快又返回,顺道把旁边矮桌上那碟白乎乎看着极为可人的小饼端来,和盛满酸甜奶制品的木碗一道递给我。 简直像能看穿我心思似的。 “谢谢你。”我道谢,接过他的好意,一口奶一口饼子默默吃。 青年转头去把方才盛这羊肉的盘子端来,走到我面前蹲下来,把盘子递给我,眼神闪闪发光。 我很难回避他那满是期待,把热情好客几个字写在脸上的模样,嘴里那句这羊肉味道太膻我吃不下怎么都说不出来,何况我说了他大概也听不懂。 秉着不想扫他兴的想法,我艰难地抓起羊肉,往嘴里送,羊膻味几乎没把我恶心到干呕,比之前在大漠里吃的生肉还要恶心,那生肉只是腥,而入口这羊肉,不仅腥,还膻得可怕。 我原本想做做样子,吃一口后露出夸赞感激的表情,但是没法,演不下去,真要吐了。 绝对不可以弄脏别人家里。 惊人的毅力支撑我捂着嘴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帐篷外,跪在地上狂吐,身后有人追过来,然后跟着我蹲下慢慢拍我的背。 我刚醒来不久,又这般折腾了一番,胃里吃下的那点东西很快便吐光了,接着不断往外吐酸水,难受得厉害。虚弱地转头,对上这异族青年关切的目光,他在说着什么,我听不懂,不过能看明白他眼底的愧疚。 不,怎么能是你愧疚呢。 我鼻子酸了,冒上些许泪花,“对不起啊,我浪费了你的食物,我,我会赔偿你的,我会帮你做事赔偿你的。” 越说越难过,我恨自己总是坏事,也总是辜负他人好意。 青年手忙脚乱地伸出自己的袖子为我擦眼泪,他返回帐篷倒了些水出来递给我,我抽抽噎噎地接过漱口,漱去嘴里的异味。随后他扶着我回到帐篷里,让我在矮桌旁的软垫上坐下,把刚才那碗奶制品与小饼放到我面前,最后端着装着羊肉的盘子以及那锅羊肉汤走到帐篷外面去了。 少了那些味道,屋子一时舒适很多。 我因为刚才的失态有点不敢再吃桌上的食物,直到青年再度走进来,我都保持着一动不动默默低头的样子。 他坐到我旁边,伸手揉揉我的头,把木碗与碟子推得近些。 “??” 他拿起一个饼递给我,在手上晃了晃,轻轻地提高音调“啊”了一声,我有些难为情,因为这情形就像哄着不爱吃饭的小孩吃饭一样,于是我抬手接过饼子,一点点在嘴里磨。 他耐着性子,也不催我,只是笑眯眯地看我吃。 ——————tbc. 【梁国线】饮前尘05 他似乎很满足于看我吃东西,一手撑在桌面托腮,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盘坐的腿上,姿势松弛惬意,灼灼目光几乎要给我脸上烧出一个洞。 我把头越埋越低,低得脖子都要断了。 “??????” 他嘀咕着,伸出手来挑着我下巴,将我的头调整到正常角度——还是那个咪咪笑,满脸兴味盎然,似乎我是什么奇珍异兽,稀奇得很。 我差点噎住,赶紧顺了一口奶,想了想,默默将装着饼的碟子往他那边挪了挪,意思是让他也吃,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别老是盯着我看。 青年若有所思,他眼神在饼与我身上来回扫荡,随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到底明白什么了呢?我不知道,总之他站起来了,开始在旁边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最后我的面前放上他找来的一个黑色陶罐。 解开封布,一股油香争先恐后地溢出来,青年用汤匙在陶罐里舀起某种酱料,颇为仔细贴心地浇在小饼上。看我呆住,他意识到什么,连忙把沾了酱料的饼掰成一小块,试探着递给我。 这是害怕我不喜欢,所以先让我吃一块儿尝尝的意思吗? 我接过,闻闻味道,没有膻味,只有酱香,于是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很快舌尖上蔓延开浓厚的肉酱香气,几乎是我这几月以来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见我没有吐出来,他似乎松了口气,接着把剩下的也递给我,随后整个人松松的趴在桌子上,侧着脸,只露出一只眼睛看我。 就着肉酱,我接连吃了约莫五六个饼,肚子撑得有些难受,但我却感觉非常幸福。 侧眸看去,青年不知何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如墨的卷发凌乱散在桌子上,又流淌到地上,很是倦懒,若是一头乌发都像他两侧鬓发那般束起几股辫子,辫入金色丝带,定是相当非凡好看。 额头之上,红色的抹额颜色俏丽,缀着金丝,绘制成神秘的图腾状,复杂神秘,不同于梁国常绣于衣物上的花鸟兰竹,尤为别致。 我看了半晌,才蹑手蹑脚站起来,把榻上的羊绒毯扯过来给他披着。现下可以干什么呢……不若去帐篷外看看吧。 我不想赤脚出去,就在帐篷里找到双草鞋穿上,这鞋非常不合脚,很大,我走得谨慎,避免摔跤。 帐篷外是我从不曾见过的草原。 滔天绿意泼入眼底,我竟然因太久未见碧色而心生畏惧,迎面而来的风清爽舒适,我战战兢兢地呼吸,战战兢兢地望向遥不可及的天地交界。 在这样的地方呐喊,无论多么大声,声音也只会在原地回旋,无法穿透山河。荒原之上,我渺小如尘,多一粒不多,少一粒不少。 我实在迷茫,不知路途的尽头在何处,是在我那沉默寡言,只被我当做逃避过往之所的夫君怀里吗?还是我那贴满封条,破旧冷落,如今已无人等我归去的旧时闺房呢? 说起来,叶穆青大抵将我忘得差不多了吧,那个冷峻的男人其实待我还是温柔的,当我被叶时景掳走,他甚至城都不守了,带兵来找了我一次。 我对他多有愧疚,他求娶罪臣之女被贬青州,背离生养之地,近乎全是我的过错,那时我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又同叶惊梧生了龃龉,只将与他的亲事当做和叶惊梧置气的手段。 我都要忘了,逃避一切的是我,不是他叶穆青,假若再次回到离开锦安的深冬,又或者再将岁月回拨,回到与叶惊梧逃离深宫那个阳春叁月,我会选择在何处停下?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已无人解语。 我屡问天地,恨天地不应我。 …… 比起大漠里的日子,我现在算过得滋润许多。 异族的青年给我准备餐食,给我带回异族女子的轻便服饰,夜晚还将床榻让给我,自己睡在皮毛地衣上。我把他拉回被窝,比划着告诉他可以一起歇息。 我想报答他救我的恩情,想为他做点家事,又不知做些什么,就跟着他身后到处转,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每天要做的事很多,赶牲畜去吃草,挤奶,梳理骆驼毛,修补马具,烧水做饭,打理圈栏等等。 这些我通通做不来。 只能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看,他转头我就低头,主要就是陪着他,试图表明自己不想吃白食。他似乎并不觉得我在一旁很累赘,反而给我系上蔽膝,免得我弄脏身上,还端来一个小板凳,拍拍椅面示意我坐在旁边大大方方地看。 后面我发现有一件事我可以做,那就是捡柴火——这片草原西部与大漠毗邻,因此生长着不少灌木丛,这些枯枝捡回来可以用来烧火煮饭,取暖。 我认真地从早捡到晚,连着几天把周围可以看到的灌木丛全拔了,柴薪在帐篷旁边堆了小山高。就算是做再小的事,做多了也是劳累的,我弯了几天腰后,背疼得无法久站。 我忍着不说,夜半疼得睡不着觉,迷迷糊糊间感觉背上热得火辣,回首,在烛光中敲着青年对我磨刀霍霍,吓得我差点尿了出来。 仔细一瞧才发觉他是拿着刀刮下凝固的膏药给我揉背,第二日说什么都不让我去捡柴火了。 我逐渐习惯了宁静的生活,唯一奇怪的是,草场上望眼所及之处只有异族青年一个人的帐篷,在救下我前,难道他只同牛羊度日,不与其他族人打交道吗? 怪不得哪怕我们言语不通,他都有说不完的话,这就合理了。 ——————tbc. 【和叶将军的先婚后爱刻不容缓!说实话女主是人妻类型,叶穆青身上也很有人夫的味道,两个有涩情气质的人走到一起怎么不是天意撮合呢X】 【梁国线】饮前尘06 hua nh ao r.c om 物极必反。 用浅显易懂的话来解释,便是日子好过头,人就会倒霉,活着这么些年,这也是我由衷的人生感悟。 我那迟迟未来的月信,在草原上静养数日,身子丰盈起来后报复性反扑,子宫宛若被一双恶意的手狠狠揉捏。 我挣扎在矮榻上,痛到消声,几乎是昏死过去。 恍惚间,记起刚刚与叶穆青成婚俩月,住在青州将军府时月信造访的日子,那时我基本都在屋内恹恹呆着,食不下咽,喝泡了红枣的茶。 有次经血太盛,腰涨得起不来身,便软在榻上看志怪话本,某篇讲男艳鬼喜食人肉的怪谈我印象很深。 说世间有一鬼郎君非女子不食,尤爱娇美娘子,常于夜半潜至结发伉俪家中,伺机虐杀男子,着男子人皮与娘子欢好,待极乐之际,一口将美娇娘吞食入腹。然若娘子恰逢月事,鬼郎君则会嫌弃沾经血之肉太过腥秽,丧失食色之欲,继而化作青烟离去,另寻猎物。 这让我想到,我与叶穆青日日欢好,但每值月事,他就缩在书房里不回房来睡觉,可不和话本子里的鬼郎君一般,嫌我身上有血气不干净,不欲近身? 我翻来覆去地看,睡不着。 夜半,到鬼郎君出门觅食的时辰了。 叶穆青披着一身冷气从屋外推门进来,他看了眼燃了半盏蜡油的灯盘,问我怎么还不歇息,我瘫在躺椅上装聋,捧着话本子假装在看。 他顿顿,书反了。 我严肃地把书正过来看。 他又问,不冷吗。看书请到首发站:j iled ay.c o m 我想到那个鬼郎君与美娇娘的故事,铁了心不想理他,是啊,不论他表现得有多么关切,这人都不会留下来陪我,待会儿还是要去他的书房睡,等我身子干净了不腥气了再回来。 每月留我独自在房内苦熬几日,不就是嫌弃我身上的血污会冲撞将军的神威吗? 叶穆青走到我跟前站定,半柱香后,我手心开始冒汗。 说心底不怵是假的,他身上不怒自威的杀气很重,加上他话少,很多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发抖,更别提这般直矗矗地立在跟前了。 和被阎王点名有什么区别? ……我,我现在回答刚才的问题还来得及吗? 咽了咽唾沫,心底已有些后悔,但僵局已成,无从打破,只能梗着脖子继续装聋作哑。 他抬起手,似乎想碰我,但不知为什么停在半空又放下去了,最后只低低道了声早点睡,就要转身离去。 我连忙丢下话本子,坐起来抓住他的袖子。 他停住脚步,我像烧了手,立马放开他,心底无端苦笑,怎地,自己都害怕他认为我晦气。 没什么,没什么,你走吧。我丧气道。 他什么都没说,但也没走。 都怪今天看的这个话本子,若不是这吃女人的劳什子鬼郎君要求那么多,女人来个月事就嫌弃得下不去口的,我怎么会胡思乱想,还联想到叶穆青身上去? 真讨厌。我轻念,却说不清心里到底讨厌什么。 有人欺负你?叶穆青蹲下来问。 没有,我一整日都在屋子里,连鬼影子都没见到,谁会欺负我?我凉凉道。 话音刚落,忽有夜风吹进房内。烛火微闪,灯影绰绰,木窗发出诡异的呻吟,白日里看那些魑魅魍魉突然在脑海里挨着想了个遍,我有些后悔选了志怪本子来看。 如果叶穆青今晚回了书房,留我孤身一人,满脑子妖魔鬼怪的,我怎么睡得着。 于是小声问他,今晚能不回书房吗? 叶穆青沉默,他的沉默突然比那些鬼怪还要可怕,我害怕沉默意味着一种回答。当拒绝的话因为某些原因无法说出口,就会用沉默保留对方最后的尊严。 没出息的我倾身抱住他,用力在他身上蹭,和他说我身上洗的很干净,一点血气没有的。 我可怜兮兮地说,不要去书房,不要嫌弃我嘛。 他身子僵硬,似乎抗拒着我,这让我好伤心,我拼命抱着他,带着一点私人恩怨地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他衣襟上。 你就是嫌我来了月事身子不干净。我埋怨。 叶穆青突然掀翻了我,他单手钳制住我的双手,抓着两只手腕举高死死按在我头顶,另只手腾出来撕扯我身上单薄的衣裙,由于穿得很随意,裙装的带子松松系着,很快就被他粗鲁褪下,露出光滑的肌肤。 我被他突如其来地爆发吓傻了,动都不敢动,不过脑地想到一句话,真正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直到身下的月事带也被他一并脱下,彻底赤身在他面前,我终于意识到他貌似被我惹得很火大。 我嫌你? 这句话,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牙缝里蹦出来。 身子与灵魂同时震颤,花穴汩汩流出温热的血,眼里汩汩流出窝囊的泪。 双腿被男子强劲的腰身无情分开,常年握着刀剑的大手粗暴地揉弄着湿润的花穴,我忍着不敢发出情动的声音,他看着太生气,我不敢,我怕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显得太淫乱他会打我——看起来不是没这个可能。 叶穆青埋在我耳畔粗喘,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这里,现在肏不得。 他的声音彻底哑了,两指并拢缓慢插入湿热的阴穴,手指上粗糙的茧摩擦过水红软肉,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再意有所指地往下滑,揉按在后穴上。 若不去书房忍着,我怕把你这里肏了。他说出更骇人的话。 说实在的我真的有些被叶穆青吓到,他凌厉起来的样子让我胆颤心惊,虽然他平日干起我来人狠话不多,但从未待我表现得这般尖锐,扎得我生疼。 后来如何了?似乎是哭着被他抱去重新沐浴,换上干净的月事带,被他抱着哄睡着的。 最近总想起他,真奇怪,在他身边时我常常想起落雪的锦安城,离开他后又常常想起他,我总是怀念我曾拥有过,最后失去了的东西。 文气些叫伤春悲秋。 直白些,这叫贱骨头。 ——————tbc. 【蜜汁剧场】 小夜(看yy小说入脑):补药你补药去书房睡 叶将军点头,将偷偷摸摸去书房打改为等她睡着后对着她偷偷摸摸打,完了好像更爽了。 【可疑的将军ooc解释】 小夜因自己对叶穆青的利用,而无法去相信他是真的爱她,她不明白,她将自己贬得一无是处,也是变相地把叶穆青的爱贬得一无是处,所以今晚特别伤心的人其实有两个。 【梁国线】饮前尘07 小腹还是胀痛异常,但比方才那阵好些,我勉强从榻上撑起沉重的身子,下身因稍微的动作便暖流不断。 将身后的衣裙拽着看了看,心里一沉。完了,湿完了,血液把罗裙都染透了。 我脸色变了又变,不知怎么办。 首先,我需要一条月事带。 这种事如何和那青年解释呢?他看起来独居已久,家中也无女子生活痕迹,想必也从未准备这类女子所需的物品。 我站起来,一阵天旋地转,腿软着坐回去,缓缓神再起身来在屋子里翻找有没有能拿来做月事带的布条。 他出去给马洗澡了,希望能在他回来前收拾好,这种私事除了夫君,也不可为外人说道,我咬唇,焦虑地来回转圈。 那些箱子里放着的都是些牲畜皮毛或者他的日常衣物,我总不能把人家的衣袍悄悄拿一件来做那种东西吧…… 要么只有把身上的衣裙裁一段下来。 眼神瞥见放在柜子上那把镶嵌着美艳绿石的短刀,走过去将刀抽出刀鞘,牵扯起身上裙子思索裁哪一段下来比较好。 将内里的衬裙裁了算了,穿在里面要干净些,料子也软,想好后我便拽起衬裙,拿着刀上下比对裁剪大小。 然而帐篷布被我最不希望在此刻看见的人掀开,异族青年兴高采烈地抱着一个篮子走进来,篮子里面晒了我很爱吃的干酪。 “??……”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篮子落地,圆滚滚的白色干酪咕噜噜散落一地,还有几个甚至滚到我脚边来,青年面无血色,嘴唇抖动着,随后疾步向我走来,一把拽过我的手腕,夺过我手中的短刀收进刀鞘里。 他的动作很粗鲁,将我的手捏疼了。 “?????!!” 他朝我相当大声地吼了句什么,随后把刀放在角落的箱子里拿锁锁上,他背对着我,许久未转身,高大的身影从未显得如此沉郁。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 我被他吓到了,一时在原地动弹不得,鼻头酸涩,眼泪哗哗流下,我忍着哭声,用袖子擦源源不断的泪水。 如果是嫌弃我碰了他喜欢的东西,那我以后不在碰就是了,可是,可是,那刀从来那么随意的放在桌上,也没有收起来,我以为是平日里正常用的东西,所以才拿起来用的。 为什么要凶我呢? 我试着开口道歉,但是能发出的声音只有含着泪水地呜咽,喉咙仿佛被割了一道口子,所有的言语经过时都漏出去了。 委屈的泪水模糊视线,双手死死抓着衣角,抓到指尖发白,我跑出帐篷,在没有边界的草原上酿酿跄跄,小腹再次疼痛难忍,我停下来弯腰,死死捂着肚子。 不想回帐篷里,也跑不出草原,我现在只想找个没人发现的角落一个人待着,最后我选择坐在帐篷外面关着羊群的圈栏里。 这个圈栏平时青年打扫得很勤快,所以牲畜的味道不算重,地上铺着保暖用的干草,我坐在角落抹眼泪,一只胆大的羊羔跑到我旁边来舔我的脸。 羊喜欢吃咸的,它只是想舔掉我咸湿的眼泪才跑来,但我还是觉得被安慰了,于是抱着它大哭。 “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用刀裁块布,我,我没有弄坏它……”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和一只什么都听不懂的羊羔哭我的委屈,羊羔受到惊吓,从我怀里挣扎逃脱。 这让我心碎更甚,“我以为,我以为放在那里,就可以用……我,我以为……我以为……啊……” 我倒在干草上,无助地捂着小腹,浑身冒冷汗,简直像有一千根针扎着那处,我痛苦呻吟,脑子已经疼得不怎么清醒,居然盼着有人能将折磨着我的胞宫从我身体里拽出来割掉,只要不让我这么疼了,怎么都好……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有人靠近了我。 我知晓是谁,但已没了力气睁开眼去看他。我哭累了,身上冷得厉害,尤其是腹部,犹如揣着寒冰。 “就算你是来叫我离开的,我也没爬出去的力气了,只能劳烦你将我拖走,扔到远些的地方,免得我还能寻到回来的路。”我哑着嗓子说道。 他未言语,沉默着把我抱回帐篷里。 我如同一具尸体任由他摆布,他拿来沾了热水的手巾为我擦脸,擦手,而后似乎要擦我身上,便要脱下我的罩裙,将我翻过来时,他停住了。 睁开眼,见他盯着我身后发愣,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呼吸微窒。一大片血污染脏了罗裙。我垂眸,把裙子从他手里扯出,默默藏到身子底下。 “别看。”我小声说道。 ——————tbc. 【梁国线】饮前尘08 墨色低垂,寒月萧瑟。 清冷银灰染遍草原,草浪起伏,如银浪翻涌,满是清凄之韵。 哈斯兰提起缰绳,放慢马的行进速度,她看向身侧满脸苍白,血色全无的人,心底酸涩,她道,“慢些走吧。” 扎克索摇头,勉强露出一个笑来,“不碍事。” 哈斯兰才不管他,一把拽过他手里的缰绳往后一拉,强行慢下扎克索身下那匹马的速度来,她与他一同长大,又怎看不出他现在的状态差到极点。 无边荒原之上,两人骑着马并行,无甚言语。 哈斯兰耐不住心底蹭蹭上涨的火气,凤眸射出凌厉的光,“喂,扎克索,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听到哈斯兰的质问,青年的眼眸微微颤动,许久才缓缓开口,“你指什么?” 哈斯兰猛地拉起缰绳,马匹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她停下马来,紧紧盯着扎克索那张灰败的脸,愤怒道,“我指什么?那你来找我是为什么?大半夜骑着马冲进我帐篷,话也说不清楚,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已经被我的护卫杀头了!你求我去帮帮那女人,可是扎克索,这是半夜!而你骑着马进我帐篷来差点踩死我!你抱歉没说几句,满口都是那个女人!一个来历不明,都不知是梁国流放的罪女,还是梁国派来的探子的女人!” 草原的夜风穿梭在二人之间,带过寒意。 扎克索抬起头,望向怒目圆睁的哈斯兰,沙着嗓子苦笑道,“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哈斯兰,我会……赔偿你的。” “用你养在草原上那些羊赔偿我?不用了,我拥有的牛羊比你多得多,如果我想,整个部族的牲畜都属于我。”哈斯兰拔高声音,月光下,她的表情是那般让扎克索害怕。 是的,害怕。 那些带着无奈的神情,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就这些”的轻蔑眼神,以及认定他所说的东西无足轻重,给出的都是旁人瞧不上的货色的这类态度,犹如一把布满斑驳锈迹的钝刀。以一种极为折磨的方式,缓缓地,一下又一下地在他的血肉上磋磨。 “是啊,你拥有很多,哈斯兰,可我只有这些羊了……或许你会喜欢我那匹骆驼,都送给你吧?”他咧开嘴,勉强打趣,绽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哈斯兰猛地顿住,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不知怎的,她想到了太过久远的往事,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抱着一个羊羔朝自己跑来,他狼狈喘气,眼睛却如草原天幕上最好看的星子,“哈斯兰,这是圈栏里最漂亮的小羊羔,送给你!”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现在的她不是小女孩了,对羊羔一点不感兴趣。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哈斯兰别过头去,神色晦暗不明,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伤人的话,于是沉默下来,和扎克索一道走向那片荒芜草原之上,最孤独的帐篷。 ———————— 进帐篷的是个陌生女子。 她长得很俊俏,灵动可人,发髻散散挽在脑后,头上带着暗色抹额,雪白的羊毛领子下是英气的玄色长袍,腰间束着红色的皮质腰带,整个人透着飒爽无畏。 我费力从榻上爬起来,额前长发滑落半遮脸庞,伸手将头发撩拨到耳后去,怯怯盯着她。 她嗤笑一声,“装模作样。” 我一愣。 她,她说了什么,装模作样?我能听懂她说的话,她刚才说了梁国话! 熟悉的口音居然从一个异族女子的口中发出,我说不清此刻的感受,但总归是带着感动与亲切的,无论她说我做作还是虚伪,就算她说我是白痴,我都没法对她生气。 于是热切地看着她,想与她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讲起。 她打开背上的包裹,里面放着一些布条和其他几个分装好的小纸包,我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看她把一个纸包里的灰包在雪白的羊毛里,在塞入那布条最中间的隔层,随后扔给我。 我没躲开,被砸了个正脸。 “把下面洗干净后穿上,里边的芯子放这儿,脏了自己换。”她冷冷道,似乎一句话不想和我多说,就要掀开帐篷出去。 “姑娘,等,等一下……”我害怕她走了,我就再碰不到下一个会说梁国话的人,于是挣扎着从榻上站起来,想要留住她。 奈何脚是软的,刚落地就狠狠扑倒,摔得我眼冒金星。 “别走,别走!” 我急得往前爬,她听到我的声音停了下来,我喜出望外,费力挣扎她面前,抓住她的靴子,“姑娘,求你别走,我求求你帮帮我……” “哈,你们梁国人真有趣,这样趴在地上求人,你连自尊心都没有吗。”她冷嘲热讽。 这话叫我愣了愣。 我想,经历过这么多事,拖着一副没用的身子苟活到现在,有没有自尊已经不重要了,若我真为了所谓的自尊而活,我就应该在发现爹娘被斩首的头颅高悬集市那日便决绝自尽,而不是跟叶穆青成亲,灰溜溜地逃到青州去。 但她这般说,我还是有些难过,因为并非所有梁国人都像我这般贪生怕死,有许多人心存风骨,坦然面对死亡,只是我做不到罢了。 低声道,“若惹得姑娘不快,我给姑娘赔罪。” 说着调整姿势跪下来,把头磕在地上。 女子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快起来,别给我磕折寿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她把我拽起来拖到床榻边,把刚做的月事带放在我手里,“你去收拾了把这个换上,正好我也有话问你,给我动作麻利点儿,别这么磨磨唧唧的,看着烦人。” 我期期艾艾应了她,倒了些热水在盆里,端到帐篷角落的屏风后面清理。 事毕走出来,见她坐在矮桌旁边,兴味索然地把玩一把短刀,看我走出来,她斜睨我。 “你过来。” 我走过去乖乖坐在她面前。 “他倒把你养得挺好,上次见你可没现在看着这么白净圆润。”女子的手修长灵活,那把刀在她手心轻巧打转,发出呼呼的细微响声,我没听懂她的意思。 他是指就我那男子吗? 上次见我又是什么时候? “你和他怎么说的?求他收留你,求他娶你?给你一处庇护,你就顺从地给他生孩子?”女子的话噎得我张着嘴都不知晓说什么。 最后只有摇摇头,“不,虽然他救了我,但我并无意用这种方式报答他,我——” “鬼知道。” 那句我已是他人之妻死在口中。 女子漫不经心地转刀,她的眼神并未专注于手上的动作,而是散漫地落在帐篷布的方向,她叫我把手伸出来。 “嗯?” “听不懂人话?” 我看着寒光闪闪的刀,心里犯怵,不知她是何意,莫不是要砍掉我的手?我与她无冤无仇,但她貌似并不喜欢梁国人……难道是近期梁国与他们的部族有冲突?不会真的要砍掉我的手泄愤吧? “听不懂就没必要接着说了。”她作势起身。 “不,不……”我赶紧把手伸出来,虚虚握拳放在桌上,“我们接着讲……” “五个指头展开,手心露出来。” “……好。” 女子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把她脸上的戾气融化了些,“哟,手真白真嫩呢,和我们这些女人的手果真不一样。” 我听不懂她是褒是贬,不敢随意接话。 她一下一下地向上抛出短刀,又在落下时稳稳握住刀柄,刀刃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忽然,她像是玩腻了,抓住短刀精准插到我的手指指缝间。 女子牢牢抓着我的手腕,目光定定看向我,“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问你答,我的问题你要在叁个数之内回答出来,如果说不出口,那就断你一根手指,如何?” ——————tbc. 【梁国线】饮前尘09 我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酥油灯的暖光把刀面照出暖色,我却觉得萦绕在刀上的柔光寒气森森,这刀被磨得很锋利,若切下手指,刚开始可能是感觉不到疼的,等身体反应过来时,血恐怕已经流满屋子了。 心跳如雷。 “你是梁国哪里人?” 所谓的游戏——实际上的审讯开始了,女子眸光如炬,紧紧锁住我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我感到口干舌燥,非常想喝水,但此刻最要紧的事是给出回答,我不知道如果回答得不让她满意,她是不是也会把我的手指切下来。 毕竟刀在她手中,一切都随她心意。 “青州人。”我回答。 “你觉得我说断你手指是在和你逗乐?谎话张口就来,”女子冷笑,手中的刀刃轻轻压在我手指皮肤表面,引起轻微的疼,“你的梁国话根本没有青州口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回答不对,我这刀可就直接落下了。” “我刚到青州!我是锦安人,大约一年前才去青州!”我急切地补充,声音抖得不像样子。 “嗯,这回答像样多了。”她似笑非笑。 我心中叫苦不迭,不明白为何这女子能辨别出梁国话的口音来,难道她也在青州待过一段时日吗? “你家有何人?在青州做什么营生?” 我心底猛地一沉,看似简单的问题,对我来说却难以直言。 在异族领地直接暴露自己与叶穆青的关系与死无异常,若因此被他们抓住,做了针对叶穆青的把柄,挑起梁国与游牧民族的纷争,我恐怕真的是死都抵不掉这等罪过。 我飞快地思考,额头冒出冷汗,最后终于在女子张口前给出回答,“家中,家中只有我与兄长相依为命,兄长是,是在将军府……做侍卫的,后来要随将军镇守边疆,兄长可怜我一人在锦安,便,便把我一同带去青州了……” 女子微微眯起眼,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虚实,她锐利的眼神如离弦的利箭,把我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沉着射了个对穿。 “真,真的……”我以为她对我的回答不够满意,于是赶紧补充,“我兄长叫傅青,你若是不信,派人去打听即可……” “我可没这个能力将手伸到青州去,再说,你若是存心捏造一个身份,必定早有准备,我去查又能查到什么?”女子冷哼。 那既然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我,现在还用这种所谓的“游戏”威胁我干嘛呢? “最后一个问题,你去大漠干什么?” “我是被人拐去的。”这个问题简直是说到我的伤心事,要不是因为叶时景那个混蛋,我根本不会这么惨。 女子挑挑眉毛,“哦?” “被一个奴隶贩子拐去,他本打算将我卖去西域国度,不想在路途中遭遇了沙暴,其他人都在沙暴中不知所踪,我躲在货箱里逃过一劫。但我孤身一人在大漠里找不到出路,缺水昏倒了,再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知晓。” 这一段是我经历过的事,虽然我把某位北定王说成了奴隶贩子,但实际上他要把我抢回去做夫人的行径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我并没有污蔑他。 至于新露,狼,还有沙盗等等我都隐去未讲,避免说太多节外生枝。 女子终于放开我,她把刀插回刀鞘,撇撇嘴,“真是个老掉牙的故事。” ……若你也经历一遍,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你把这些同扎克索讲了吗?” 谁?扎克索?那是谁? 许是看我太迷茫,女子接着说,“救你的男人就是扎克索,他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吗?” 我都听不懂他说话怎么会知道他叫什么啊。 看我摇头,女子眼睛放出别样的神采,“啊,原来是这样,他甚至没和你说他的名字!我就知道,他不会随便找个陌生女人做伊苏拉,他当时说那些话,只是……” 我听不懂她在喃喃自语什么,什么扎克索,伊苏拉,这些难记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异族名称,我都不感兴趣,我现在只想试探着问她有没有办法帮我回青州。 稍微坐起身子,我鼓起勇气问这个刚才拿着刀要切掉我手指的女人,“姑娘,你能不能帮帮忙,帮我回青州去找我兄长,只要你帮我,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做的。” 女子笑骂,“把你从塔扇丹送回青州?倒想得美,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帮你作甚?” 塔扇丹,我紧抓她话中的关键词,我居然到塔扇丹了,这里比叶时景所在的塞北还要往北。 “那,那请问可否将我的话,用你们族的语言给扎克索说呢?可以让他帮帮我吗?我与他语言不通,就算和他说明过往之事,他也没法听懂。”我顿顿,低声乞求。 “他没法听懂啊……” 异族女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是,所以,我才连他的名字都不曾知晓。” 见女子不语,我急忙道。 “我会报答你的,我祖上有些积蓄留下来,我可以全都给你!” 我不能直接说只要送我回去叶将军肯定会给你一大笔银子的,只能拐弯抹角地表示我能拿出钱财上的好处。 女子摇摇头,露出一副嘲讽的神色,“可怜,你的那空空的脑子里只能想到用钱财来解决问题吗?扎克索和你相处这段时间,应该也看出来你是个空有皮囊供人把玩,内里却俗不可耐的花瓶了吧?” 我捕捉到什么稍纵即逝的东西。 她一开始很在意那青年收留我的原因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我就说呢,明明从未有过接触,到底为何话里坏外都是对我的敌意? 直到刚才这句,让我确定了她厌恶我的源头在何处。 确实,我得换个角度去和她谈条件。 如果软着求她不行,那就只能稍微用些不齿的手段了。 “如若姑娘有意助我,我亦可助姑娘得到想要的。”说着,我若有若无地看了眼帐篷外。 “可若姑娘不愿相助。” 我凉凉地看着她。 “我这皮囊就算只是供人把玩之物,也会有喜爱之人心甘情愿为其付出些代价,你希望扎克索付出什么代价呢?” ——————tbc. 36饮前尘(十) 女子的脸黑得可以滴水,她身上散发着越发窒息的低压,嘴角擒着意味不明的笑。 “哦?有意思,居然拿男人威胁我?你觉得我和你这种寄生他人的下贱货一样,失去一个男人就活不了么?” 她再次抽出匕首,刀刃与刀鞘摩擦发出噪音,在安静的帐篷里格外刺耳,雪亮的刀刃抵着我的脸颊,一阵刺痛。 “你把歪心思打在扎克索身上没用,就算我今天在他帐篷里杀个人,他也不能拿我怎样,你知道为什么吗?”女子露出不屑的笑来,那种笑我在很多人脸上见过。 一种高傲,轻蔑的,拿捏他人生死的笑。 “因为这片土地的王是我兄长,而你在这片土地上什么都不是,连一头母羊都不如,更何况,你还是梁国的女人。” 我哑然。 先帝在世时,梁国与北蛮的战争持续多年,然而国内文盛武衰,佞臣当道,贪腐横行,根本不足以支撑战争的大量消耗,最终落得狼狈求和,表面休战实则战败的局面。 于是割让城池,奉上钱财,还送去了和亲的公主。 是的,如今塔扇丹王的王妃,便是梁国与塔扇丹交战议和后,妥协远嫁北蛮的叁公主。 见我垂眸许久无话,女子似乎失去兴趣,翻了个白眼,收起匕首便要走出帐篷。 我哑着嗓子叫住她,“今日无意冒犯,若有得罪,还望姑娘宽恕小女愚笨,只是小女最后还有一事相求,姑娘能否告诉我,如今塔扇丹王妃的近况?” 女子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神情冰冷,眼里带着几分探究,“哼,怎问起她了?我还以为你们梁国人都不记得自己曾经屈辱求和,卖了个公主过来。” 我低下头,“心底一直记得的。” 女子抱胸,脸上浮现出暧昧不明的笑,“是得牢牢记得,毕竟这位生养在南国的金枝玉叶实实在在犒劳了不少塔扇丹战士呢。” 等到这话,我如坠冰窟。 好似被谁打了,眼前黑了一下又一下,我咬着牙,努力让发颤的声音平稳,“什么,可,可她是梁国的公主,她是一国的公主……” “哈哈哈,公主?她算哪门子公主,她和她那些嫁妆是你们亲自送来的赔礼,”女子嘲讽道,“你们梁国跪着恳求休战的样子倒是爽利大方,又是送钱又是送女人的,可给我们这些蛮人开眼了。” …… …… 记忆里,叶知意还停留在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头戴凤冠霞帔的样子。 身着鲜红如血的喜服,无畏无惧地走向即将行至北地的轿辇,我在轿辇旁等着她,嘴仿佛被缝上了,什么字都吐不出来。 我想说,山长水远,知意你要保重。 似乎还想说什么来着,但脑子混乱,根本找不到一片完整的句子。 带着淡淡冷香的身影靠过来,轻轻撩起红盖头,在我耳畔低语着。 我听完愣在原地,直到她上了轿辇,冷香散尽,和亲的队伍驶出城门,我都无法动弹,叶惊梧黑着脸亲自上前把我拽回他的马车。 他问我刚才叶知意说了什么,我说我没听清。 就这样,她向北而去,我向南而行。 后来的夜晚总是梦见她,梦见叶知意坐在残破帐篷里,红色的喜烛融化得到处都是,顺着灯盏溢出流了满地,已然分不清那是蜡油还是干涸的血迹。 苍白枯瘦的手指轻轻撩起红盖头,见临行前那抹了胭脂的红唇,张张合合。 她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在我耳畔低语,又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钻入我梦境。 我其实听清了她说的什么。 她说小夜,因为你,我马上就要下地狱了。 …… …… “这表情好,和你们那叁公主刚来的时候差不多。” 我面如死灰,看着眼前张扬的女子,她脸色放晴,朝我走过来慢慢蹲下,带着羞辱意味地轻轻拍打我的脸,“你们的公主和你一样,在塔扇丹一文不值,明白吗?” 嘴里有血的味道,我几乎把牙咬碎,才能克制住滔天的情绪。 “她有什么错?”痛苦地挤出这句话。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如果当初是我们塔扇丹的女儿来到你们国度,恐怕也好不到哪去。”女子冷笑。 “不,不会的,绝对不会像你们这样欺辱人……” “是吗?哈哈哈,你们梁国人最是表里不一,真到那一步的时候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哎,对了嘛!这眼神不错,比刚才那副奴样看起来有趣太多!”女子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她思忖着,狡黠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喂,我突然改主意了,你既然表现得这么情深义重,我们就继续玩一个游戏吧。如果你能替代你们公主受叁天苦,我就送你回青州,如何?” —————— 异族女子出去后许久,扎克索才回帐篷里。 他和我对视一眼,立刻就把头低了下去,我发现他的脸色和我同样灰败。 青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静地走到帐篷角落的箱子变翻找着什么,我看见他抱起一床皮毛毯子往外走。 天气已经凉起来了,他不会要去外面睡吧? 忐忑不安地在帐篷里待着,一直到酥油灯都要燃完了,他都迟迟没进来,我下榻去帐篷外找他。 找了一圈,最后发现他蒙着毯子躺在羊圈里,熟悉他味道的羊群贴着他躺下来,白色的羊毛几乎把他淹没了。 我走到他面前,发现那毯子微微颤动。 跪下来轻轻掀开,借着月光发现他身子抖得很厉害,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哭。 羊群因为他小声的啜泣不安地挪动身子。 我挤在毛茸茸的羊群间,对他的那点埋怨差不多消散完了。 毕竟他还专门找了个姑娘回来帮我处理月事——虽然那姑娘是个煞神,这个另当别论。 “怎么哭了,嗯?你打算躲在这里睡一晚上吗?”我用最温柔的语调喊他,他听见了,缩得更紧,似乎想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快和我进帐篷里去吧,外面这么冷,染了风寒就不好了,走吧?”一面说着,一面因为身上穿得太单薄而打了个喷嚏。 扎克索僵住身子,他吸吸鼻子,默不作声地露出一只眼睛看我,月光下,那泪光闪闪的眼红彤彤的,兔子一样。 “不哭,不哭。”我拿袖子给他擦去眼角的泪水,轻轻叹气,“流离失所的是我,寄居篱下的是我,给你添麻烦的还是我,最该哭的应该是我,你哭什么呢?” 扎克索突然坐起来,把我一把抓进那床温热的羊毛毡被里,他紧紧抱住我,头埋在我肩上,黑暗中,只剩我们交错的温热气息。 好温暖。 我回抱住他,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青年的背,“我知道你也很不好受,你到白天我睡过的地方来,是想和我道歉,对吗?” 他滚烫的泪水浸透了我单薄的衣袍。 我知道他听不懂,但是没关系,我想此时此刻我们就算言语不通也能理解对方的意思,因为我们正紧紧拥抱着,心脏在世界上离对方最近的地方,拼尽全力跳动。 ——————tbc. 作话: 快要进入一些鬼畜剧情了 希望我可以驾驭住(跃跃欲试) 设定上做了一些调整,梁国和塔扇丹有过交战历史 37石中火(一) 掀开帐篷帘子,见到一个身着喜服,坐在床榻上的女人,她身上红得暗沉,似是泡过污血,仔细一瞧,绣在红袍上的金色凤凰在昏暗的烛火中闪着诡异的光。 我的身体好似被谁控制住了,一步步向女人走去,想拼命尖叫,声音却全然消失在喉间。 女人缓缓站起身来,不知怎么到我面前来的,我都没看见她双腿动过,她也许是飘过来的。 她似笑非笑,“怎么看地上,以为我现在是鬼?” 红盖头下,一道粘稠阴冷的视线粘在我脸上,我害怕的闭上双眼,鼻尖闻到逐渐靠近的冷香。 女人凑到我耳畔,发丝拂过脸颊,留下被蛇爬过的阴森感触。 “小夜,别忘了,我在地狱等你。” ……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打湿了衣襟。 帐篷里空无一人,身旁的位置空荡荡的,伸手探去发现是凉的,扎克索很早就离开了。 我恹恹地坐起来,给自己倒些水喝。 昨晚,叶知意时隔许久,再度出现在我的梦里,她去塔扇丹和亲那年,我做了诸多关于她的梦。 但去往青州之后,锦安的物事就如封禁书阁的山水画,于尘埃中泛黄褪色。 昨晚得知我如今在塔扇丹,即刻便想起了她。 只要去赴那异族女子的约,便能知晓叶知意到底身处何种地狱,咬牙熬过叁天我就能回到青州,让一切回归原位。 我不想参与这所谓的游戏。 一来我并不太相信那异族女子的承诺。 二来,我不知道能否承受那未知的地狱之邀,我怎么能在见识过地狱后,再心安理得地把叶知意独自一人留在其中。 话虽如此……我却明白,我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地狱中的她。 心不在焉地走出帐篷透气,发现扎克索正在刷他的马,他给马安上马鞍,似乎要出门。 见我出来了,他立刻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神采飞扬地指指马,露出灿烂的笑。 “????????” 他的笑容和他的泪水一样纯粹炽热,就算我听不懂他的语言,也完全被他周身散发的温暖气息包裹起来。 “扎克索。”我喊他。 扎克索像被雷击中了一下子呆在原地,他傻傻地站在那儿和我遥遥相望。 “我昨晚才知道你叫扎克索,应该是这个发音,没错吧?”我笑道。 青年看起来很呆,他漂亮的卷发像鸟窝似的乱糟糟地翘着,几缕发丝从抹额旁耷拉下来,尽显憨态。 嗯……为什么还是不动,他打算在那里站一天吗? 尴尬让空气凝固,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默默缩回帐篷。 有人快步跟了上来,一把抱住我。 他毛茸茸的头发把我脸颊弄得好痒。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叫你名字呢。”我小声嘀咕。 就这样,我们和好了。 扎克索确实要骑马出门,他带上了我,就像我们每次出门那样,我侧坐在他身前,双手散散握住缰绳,他环着我,紧了紧我脖子上的毛领子。 今天天气很好。 他没有去牧羊。 “我们去哪里呀?”我大声问他,风声在耳旁呼啸,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环住了我,并将下巴轻轻放在我肩头,这种无声的回答让我心里莫名安定。 他今天反常地安静,安静到我甚至不太习惯,我试图说些什么缓解当下的气氛,哪怕说的话他无法理解。 “你说,现在是一场梦吗?我应该还住在锦安的宅子里,当一个坐井观天,不谙世事的官家小姐,指着头顶上被四方屋檐围起来的天,问我娘头顶上的月亮什么时候才圆?” 顿了顿,接着道,“我见惯了锦安城四四方方的天,有时也会梦到自己去往更辽阔的地方。” 马蹄声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扎克索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环紧搂在我腰上的手臂。 我自顾自地说着,那些藏在心底的话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儿地往外涌。 “但是,当我真的站在一望无垠的天穹之下,我才发现我离锦安已经很远很远了,那些把我框起来的宅邸宫墙是梦,不厌其烦地回答我问题的娘也是梦。梦醒后,我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因为锦安已经容不下我。” 我是在寻找一个归处,还是在寻找一个梦。 现在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 说着说着我困了,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后来感觉有人轻轻拍我,我又迷迷糊糊睁开眼。 眼前逐渐出现了一座城池的轮廓,我睁大了眼睛,立刻清醒过来,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向扎克索。 他笑眯眯地伸手捏捏我的脸,接着牵住缰绳狠狠一挥,马匹奔腾在草原之上,离城池越来越近。 这么说,今天出门是要进城吗? 我感到无比兴奋,模仿以往见过他人骑马的样子,微微倾着身,嘴里大喝几声“驾”,仿佛这样能让马儿跑得更快。 城门之上,有“玉中”两字。 玉中位于梁国塞北,这,这是梁国的城!!! 直到走进城门,我的脑子还晕乎乎的,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真的吗?我原以为那么难接近的故国,就这样轻而易举,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地就回来了? 我真的,回到梁国了吗? ——————tbc. 38石中火(二)h 我没做梦,我回到梁国了。 塔扇丹与梁国塞北接壤,我现在到达的地方是梁国最北端的玉中城,路边有许多穿着梁国服饰的人,尽管他们的口音带着塞北特色,我依旧能从中听出浓厚的乡音。 狠狠掐了大腿一下。 很痛,我醒着,没做梦,我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故里。 但是,为什么? 好像有哪里不对,扎克索是要送我回家吗?可如果真是如此,他很早之前就可以送我来这里,而不是留我在草原上和他一起住了这么久。 那么现在把我带来玉中是何意。 我感到混乱,喜悦,惊异,忐忑,我无比不安地兴奋着。 扎克索下了马,把马栓在城门口的马厩,他带着我走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给了我一个布袋子。 我打开,里面装着梁国的铜板。 他站在一个卖香囊的摊子前,拾起一个递给我,笑盈盈地与我对视。 “哎,老爷好眼光,这里面装的是南边的桂花,运到我们这儿来的只有几十只,今年就这么些货,很快就要卖没咯。”卖香囊的摊贩能说会道。 桂花,我确实许久没闻到桂花的味道了,以往家宅外的小湖边种了许多,花开时节,玉儿和我就带着篮子去摘,篮子装不下了,就把裙子提起来,用襦裙装着满满的桂花回去叫厨房做桂花酿。 “夫人觉得如何?”小贩溜溜转的眼神在我和扎克索身上来回。 夫人…… 我悄悄看了眼扎克索。 他看起来一点没有为难的样子,也是,他听不懂梁国话,所以我没有和小贩澄清我和扎克索的关系,免得过多解释,直接问他这只香囊多少钱,我要一只。 小贩报了个价,我数够铜板递给他。 “好勒,客官慢走。” 接过香囊,桂花甜滋滋的气味沁入鼻腔,闭上眼,我好像又回到了锦安街上,捧着一裙子桂花往宅子跑,玉儿在后面追我,喊我慢些别摔着。 睁眼,瞧见扎克索静静地看着我,他今天几乎没有说话,但是我能从他眼底看到某种安慰,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带我来玉中城,但此时此刻,我确实久违地感受到了归属感。 他低下头来,从我手里接过香囊,往我腰间系上。 桂花香萦绕在我们之间,我有些脸热。 “接下来,去哪里?往前走吗?”小声问。 他自然地牵过我,领我走向市集深处。玉中的繁华令我恍惚,很难想象边陲城池能有这般盛景,兴许因为这里集中了游牧民族与梁国人的贸易往来,街边不仅有梁国小贩,也有许多异族商人在售卖皮革或者奶制品等等。 扎克索基本每个小摊都会停下来,用眼神询问我有没有需要的,我不断摇头,看见他稍有些失落,就随意挑了些便宜的珠花。 他又开心了,仿佛随意哄哄就能拿捏他似的。 他笨拙地把珠花插在我发间,但由于我披着发,那珠花很快就滑了下来。 “我没挽发……”我顺了顺背后的长发。 扎克索伸手取下自己的发带,帮我把长发系起来,再把珠花插进去,动作温柔小心,似乎怕弄疼了我。 路上人也投来善意的眼光,仿佛我们真的是一对平常夫妻,琴瑟和鸣,我低下头,心底情绪复杂难言,却没有推开他。 我知道他的心思。 从他救我回来那天起我就知道。 我知道他脱下我衣服,把我身子舔了个遍,奶头由他含了又含,肿得碰都碰不得,还拿身下阳物戳弄我的肚子,那孽根的顶端在我肚皮上留下一道湿润的水痕,将白浊射在我脸上。 那时我已经醒来,却被他吓得不敢动弹,只能强忍着恐惧被他亵玩身子。 我无比害怕他撑开我的双腿,把肉根塞进去,许久未品尝情爱之事的下体因为快感已分泌出粘黏的滑液,他只要对准入口,就能一插到底。 我也知道,每个夜晚,他总以为月亮高悬之时我已熟睡,便轻轻褪下我的衣裙,将我赤裸的双腿分开,手指撑开隐秘的花道。 细嫩的软肉因外界受力而不得不大大张开,任由他人肆意观摩,他的手上有一层平日里积攒出的厚厚的茧,而软弱无力的花蒂则颤巍巍地被那手指剐蹭着,稍稍刮几下,底下的小孔便不争气地流泪。 流出的液体被他眼尖捕获,于是阴部立刻被他唇舌侵占,舌尖从下至上舔舐,将花液干干净净地喝掉。 我死死闭着眼,强忍着呻吟,在逗弄中绝望地泄出一道道水液。 而后,他总会把精液射在我脸上。 这些,我都知道。 ——————tbc. 39石中火(三) 但是,他的脸红又不像假的。 比如此时,他的耳朵就红得像燃烧的火,只是低下头给我带上珠花,便用手背捂着半张脸,头偏到一旁不敢看我了。 真奇怪呢,这人。 明明已经把我浑身上下摸遍了。 “让开让开,快跑啊!这匹马发狂了!” 前面的街道突然发生一阵骚动,我还没来得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忽然拥挤过来的人群挤得难以呼吸,在体型高大的塞北人之间,我像浮在水面的落叶一般被推来推去。 “扎,扎克索!” 我有些慌乱地发现扎克索和我走散了,他刚刚还在我旁边,现在却不知去向。 周围的人好高,我要拼命仰着头才能看清他们的下巴,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我,我拼命挣扎,狭窄的空间根本不足以让我呼吸。 好痛苦,要窒息了。 胸腔只能呼出气息,无法扩张吸取新鲜的空气,我感觉我的身体就像被逐渐揉皱的纸,呼救的声音在嘈杂的街市无人在意。 身前传来马匹的嘶鸣,接着有什么轰然倒塌的声音,头昏脑涨之际,我被人撞得踉跄着向前扑倒,旁边的人骂骂咧咧的避开我。 我本能地大口大口呼吸,吸了满鼻子灰尘。 撑在地面苦不堪言地疯狂咳嗽,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我伸手扶额醒神,又觉手心疼痛,低头一看,手掌擦了一大块皮下来,细碎的石子与泥土附着在伤口表面。 好疼…… 人群围成圈,议论纷纷,我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我前方,竟是一匹倒地上的马,马背上的人被甩下来,趴在地上! 黑色大马倒在地面口吐白沫,胸腔起伏剧烈,不住喘气,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已经无法重新站立。 事情发生在一瞬之间,我到现在也还没回过神,只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马,然后僵硬地转向后面一动不动的人。 我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双腿没支撑住又一下跪在地上,从我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人腹部往外汩汩流出血液,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他脸上有一张样式诡异的鬼面具,我没法判断他此刻到底是醒着还是昏过去了。 就在我发愣之时,面前这人忽然翻身,几乎同时,一只箭矢擦过我脸庞,钉入方才此人趴着的地方。 诶?什么? 我摸着脸,手指尖出现了红色的血。 “天啊!有人放箭杀人了,快躲开!!” 围观的人群慌不择路地避开,不少人酿跄着奔逃,尖叫声此起彼伏,原本热闹的街市现在一片混乱。 我浑身酸痛,瘫坐在地,直愣愣地盯着他,又转头去看那匹半死的马。 面前那人一跃而起,抓起马绳,将马匹举起来挡在身前,只听数道箭矢飞射的声音,“噗噗噗”尽数扎进马的身体。 那马吃痛,仰天发出凄厉的嘶鸣,可它的主人却毫无觉察一般,将它当做一面肉盾挡在身前。 马看着它的主人,眼角流出了泪水。 他重重将马扔到旁边,转头向我,鬼面之下,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我吓得冷汗直流,心想完了,他不会想拿我挡箭吧。 我连滚带爬地往街道旁边的小巷子逃去,还没爬两步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拎起来了。 鬼面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混杂着血腥与皮革的味道,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我被他抱在身前,他的手像铁箍一般死死锁着我的脖子,将我整个人提离地面。我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与激烈的心跳。 看到藏在楼顶的拿着弩机的人,迎面几十只闪着寒光的箭矢蓄势待发,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随着我身后鬼面人移动的位置不断调整角度。 他喘得很严重,对了,他的腹部受伤流了很多血,现在他一定也很勉强! 我奋力咬在他手臂上,几乎把那块儿肉咬穿,满嘴血腥,谁知这人哼都不哼一声,仿佛毫无感觉。 耳畔,此人突然发出毛骨悚然地冷笑,他在我耳边低语,“咬得爽不爽?”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热气喷在我脸上,我却只觉得冰冷。 箭矢发射,数不清的光芒在我眼中同时汇聚,鬼面人如一头敏捷的猎豹在箭雨中穿梭,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抱着我以极快地速度里跃进旁边的小巷子,无数箭矢接连射在他身后刚刚踏过的地方。 我感到腿上一凉,颤颤巍巍地摸到一根箭矢插在腿上,爆发出凄厉的尖叫,然而所有声音都消失在喉间,他粗暴地箍着我的脖子,导致我根本发不出声音。 眼前一阵白一阵黑,也看不见他拐去了哪里,感觉已经过了许久,身后不再有箭矢噗噗发射的声音,他才放慢了脚步。 他一把扔下我,我重重摔倒在地面,咳嗽不断。 我捂着被箭射穿的腿,一个劲儿的流泪,嗓子现在就算被他放开也发不出声音了,稍稍咽口唾沫都疼。 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腹部的伤口似乎很严重,地上滴滴答答地全是他流的血,暗红色的血液染红了青石板。 鬼面人摇摇晃晃地已经无法站稳,他坐在地上,突然盯着我,眼神如毒蛇般悚然,我贴着墙费力往旁边爬,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他钳制住,用虎口强制性挤开了口腔,有什么东西被他一下喂到嘴里。 他合上我的下巴,强迫我仰头吞下。 “这是毒药,今夜子时若没解药,你会死,”鬼面人的气息裹着厚重的血腥味笼罩过来,“想要解药,就带我去个安全的地方。” 我欲哭无泪,哑着嗓子费力发出气音,“我,我不是玉中人,我不知道这边哪里安全啊!我今天第一次来玉中呜呜。” 鬼面人僵住了。 场面陷入某种无法言说。 ——————tbc. 40石中火(四) 我怯怯地问他,“我帮不了你,你能给我解药吗?” 鬼面人不说话。 我戳了戳他,他还是不语,到底有没有解药啊?难道说我没法帮忙我就活该被他毒死吗?不死心,继续戳他,他身子一歪,直接倒在地上,给我吓得半死。 “别死别死,你还没给我解药……”我慌乱爬到他面前去取他的面具。 “你敢摘下来,这双手就被别要了。”他声音微弱却带着十足的威慑,吓得我手一哆嗦,僵在原地。 “你醒着吗?”我惊恐道。 他又不说话了。 “你,你还好吗?” 我抓着他的手不断摇晃,他一点反应没有,赶紧伸手去摸他的脉搏,很微弱很微弱地在跳动,倒是没有死,应该只是晕过去了。 既然如此。 我立刻去摸他身上,看看能不能摸出解药来,从衣领伸进去摸,呃……肌肉好硬,捏不动。 这样太没效率了,我抓着他的衣领一把敞开,找到衣服上的暗袋,里面有一把短刀和一个小瓶子,莫非是这个? 打开瓶子后里面是空的,我失望极了。 那莫非放在更隐秘的地方?我目光移到他的下身,有时候重要的东西就是会放在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才安全,于是我伸手去解他下身的裤带。 “你当我死的吗?”鬼面人又冷不丁出声。 我又哆嗦,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到底是昏了还是醒着的啊? “现在你又醒啦?”我小声问。 “那不然呢?”他不耐。 “哦……你身上根本没有解药是不是,你骗我……”我埋怨,声音渐渐微弱。 鬼面人讥诮道,“你觉得我会把解药带在身上,那么轻易让你找到?” “那怎么办?我救不了你啊!我都自身难保了怎么救你。”我指指插着箭的大腿。 “那我们就共赴黄泉。”他淡淡道,仿佛生死已是身外之事。 为什么把双双暴毙说得这么好听? 还一点道理不讲。 我垂头丧气地看着对面,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神来看着他,“好吧,我会尽我所能想办法,但是,你得发誓不能骗我,你要把解药给我,若你骗我,我会用这把短刀杀了你。” “哦?你确定就凭你杀得了我?”他讥讽一笑。 这人好倔,明明已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还在嘴硬。 “反正,若是你安全之后一走了之不给我解药,我会当场用这把刀和你同归于尽。”我嘀咕,心底想到在大漠之中那个骗我的异国少女,她还向她那个什么神明发过毒誓呢,结果照样把我骗得团团转。 所谓承诺啊毒誓啊根本没有用,生与死才是最有分量的。 我把短刀放进胸口的衣袋中。 “找个安全的地方,子时之前,我的人必会来找我。” “要等到子时?!子时我都毒发身亡了!” 鬼面人冷哼,“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我从怀里掏出短刀,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哼,”鬼面人僵了一下,偏过头,“没有这么准时让你死的毒药,不过是到时候难受些,只要今晚服下解药你就不会死。” “好吧,那我去探路,你的话……”我默默打量着他。 鬼面人沿途流的血简直是最显眼的路标,不被找到才奇怪,得想办法给他止血才能摆脱追杀。 他的衣服估计被血浸透了,只能用我的衣服先给他裹住,我赶紧脱下罩裙,往他腰上一盖,“你还有力气吗?把你外衣脱下来,用这个把伤口捂住,我们换个位置暂时躲躲。” 他没说话,只是艰难的抬起手,开始脱外衣。 我费力地帮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脱下那件玄色衣袍,深色的衣物看不出来染了多少血,然而我抓过来才发现手上红了一片。 这种出血量还有力气呛我,真不一般…… 我四处张望,发现有个几个放在角落用来喂牲口的草垛,赶紧跑过去拆了一捆,然后拼命拉着鬼面人往那草垛移动。 他太沉了,我也没什么力气,腿上还有伤。 “你也,你也使劲儿,我拖不动你啊——”我感觉我用力到手都要断了,他沉得吓人,我怀疑牛都没他沉。 他勉强撑起身子,艰难地顺着我的力道往草垛挪,把他安置好后,我赶紧拿着血衣在地上往前拖,制造他逃往前方的假象,还延伸进了好几条路。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草垛,将几捆扎好的草垛堆在鬼面人藏身的角落前。 “看不出来你还挺上道。”他意义不明地笑,不知褒贬。 我拿干草盖住他,叮嘱他要保持清醒,如果那群人经过这里一定不要发出声音。 “你最好祈祷他们没找到我,否则我死了你也活不了。”鬼面人说。 我气得差点给他一拳,费这么大劲儿把他藏起来只落得这么一句威胁,“你再说话我直接把你拖出来扔路中央,大不了我也不活了。” 他总算闭嘴,世界都清净了不少。 我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在小巷子里走,每一处院落我都试着去推门,但几乎都落了锁,要么就是里面有人,或者养了狗。 这么找下去,怎么可能找到所谓安全的地方呢,而且也没有好心人愿意收留两个浑身是血,看起来就是大麻烦的人吧? 我漫无目的地挨家挨户地凑过去看,最后几乎不抱希望地时候,发现有间院落的门锁似乎很松。 从缝隙往里面看。 这是一处看起来许久没住人的院落,地上的杂草长得很茂盛,没有晾晒的衣物或者风干的食物,兴许这里可以藏一藏。 我捏着木锁,用力掰了掰,那锁很脆,我瞅着四下无人,从怀里掏出短刀,把锁给砍碎了。 进去查看一看,确实没人,但是院内屋子的门的门锁朽坏得没这么严重,我没弄开。 只能先躲在院子里了。 ——————tbc. 41石中火(五) 我回到草垛,两下把鬼面人挖出来。 “找到可以躲的地方了!走吧走吧!”我有些兴奋,试图把他拽出来。 掌心触及到一片湿热的粘稠。 “诶,诶,诶——” 他沉重的身子犹如一座山朝我压过来,我被他压倒在地面,脑袋狠狠砸在地上,眼前出现无数白色黑色的小点快速乱飞。 好不容易缓过来,我才发现他应该是又晕过去了。 他身体滚烫得很,像个烧得正旺的火炉,宽大的双手握在我腰上,烫得我忍不住乱动,他虚弱地呼气,话也说不太清楚,“别……晃……” 嘶哑的尾音消失在风里,像生命走到了尽头。 我心底咯噔一下慌得不行,他似乎发了高烧,我不是又大夫,没法给他治病,这么下去他迷迷糊糊给烧死了怎么办。 “你醒醒,先不要睡着,我们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了你再睡!”我赶紧拍他的面具,拍几下把我手拍疼了。 他依然没有反应,我深吸一大口气,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双手拽着他一只手,使劲浑身力气挪动着他。 我的手之前破了皮,稍稍用力就有鲜血渗出来,但此时也管不了太多,在外面待的越久就越可能被发现。 他要是被追杀的宰了,我的解药怎么办! “坚持住,把他拖过去就可以休息了。”我拼命给自己打气。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那处院落,我粗喘着气,总算把他拖进去后,直接累瘫在地上急促地呼吸。 天上的太阳雾蒙蒙的,发出耀眼的白光,我感觉自己离天空一下子很近,好像轻飘飘地在天上飞,一下子又像是被无数从地狱里伸出的手拉着往不见底的黑洞里坠落。 我也快到极限了。 不知不觉闭上了眼,陷入了沉睡。 再猛地睁开眼,天上的日头已经西斜,残阳似血,暮色漫过院顶的青瓦,淡紫的云絮缭绕出沉寂,院落中只听得簌簌风声卷过。 遭了,我怎么也昏过去了。 我赶紧挣扎着爬起来,去找那鬼面人,但他已经不在地上了…… 颅内一阵嗡鸣,不会吧,他就这么走了? 难道我又被骗了,一次两次叁次,一个二个叁个的都骗我,为什么啊? 脚步虚浮着往后退却,直到后背撞上一堵滚烫的肉墙,一只手撑着我摇晃的身形。 在我张大嘴巴之际,粗糙的大手死死从身后捂着我的嘴,我的脑袋撞在他胸膛上,撞得眼泪汪汪。 “别叫。” 过了一会儿,他似是迟疑地把手挪开,看了看流到他手上的液体。 我颤抖着转过身,与他对视,夕阳给他的鬼面印照了一层艳丽的颜色,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蹦断了,我一把死死抱住他,他被我顶得后退好几步才稳住。 已经说不清我为什么要抱住这个给我下毒的人了,但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面对的又是一个谎言,还好,他没有骗我,起码他人还在这里,我们的命还栓在一起。 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没说出口,只是沉默地掰开我的手,费力把我往角落里拽。 他其实没什么力气,我跟着他走过去,被他按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过来单手扼住喉咙。 “呃呵……呃……”我难受得喘气。 “咬着,”他把胳膊往我嘴里一塞,“不许发出丁点儿声音,知道吗?” 什么,什么意思? 我感觉云里雾里的,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只见他伸手向穿透我大腿的箭矢,突然就明白他是要给我把箭拔出来来。 他还没碰到我就害怕地哭,那伤口不动还好,稍微动一下简直是穿心一般疼。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鬼面人阴翳道,“要我掐着你喉咙才满意?” 我赶紧咬着他的胳膊,一层薄薄的布料之下是他结实有力的手臂肌肉,他利落的掰断了箭矢尖锐的顶端,再扯着另一端往后。 粗糙的箭身摩擦着肉,爆发出尖锐的疼痛,我几乎本能地死死咬着嘴里的东西,才把那道呼痛硬生生咽了下去。 冷汗打湿了后背,箭拔出后我卸了力气,软软倚着墙发呆。 他也靠着墙,仰头看天,大口大口喘气。 转头,愣愣地看着鬼面人道,“你还发烧吗?” 没等他回答,我直接跪趴过去摸他的脸,那鬼面冷冰冰的,什么也摸不到,我往下伸摸了摸他的脖子。 还是很烫,他现在依然烧得厉害。 “滚开。”他想推开我,但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你腹部的伤如何了?”我看向他的伤口,我的罩裙被他裹在身上,血液渗了出来,但是没有滴滴答答地一直流淌,止血效果那么好吗? 看到罩裙缝隙间露出来的蔟蔟干草,我觉得很奇怪,心底不知为何闪过一个让人骨寒的念头,我伸手去扯罩裙。 鬼面人试图阻止我,但他显然已经耗尽精力,只能虚虚地握着我的手腕。 扯开罩裙,我看了到了被血浸透的干草。 手不住颤抖,他腹部的伤口很严重,开口极大,而这个人为了不在路上留下血迹,居然往自己的伤口里塞满了干草。 就算对自己也毫不留情。 “看够了?”鬼面人笑道,“不想让血渗出来就快点给我裹上。” 都这时候,为什么笑得出来? 我沉默着把罩裙给他系好,他说得没错,现在没有其他止血的办法,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措施。 ——————tbc. 42石中火(六) 突然,鬼面人坐正了身子,“他们来了。” 我没反应过来,因为周围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没有。 “我们躲在这儿会被找到吗?”我小声问。 “废话。”他道。 我看了眼院子中央的屋子,“我们去那里面躲躲吧。” “不可,”他沉吟,“那群人为了杀我,必定会把玉中的地皮都翻一遍,躲在屋子里根本没用。” 我听到了一些咯吱咯吱的细微声音,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也知道这些声音是不正常的,说明追杀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拖着我走向院子中央的大水缸。 “进去。”他命令道。 我撑在水缸边缘,看见里面蓄了些水,可能是雨水之类的,底部黑黑的看不清楚有什么。 “这,这真的可以吗?水缸就在院子中间,他们一进来就能看见的。”我看着不见底的水直发怵。 “不知道,赌一把。” 鬼面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抓着我扛在肩上,就往水缸里塞。 刚一落水,寒意就顺着脚往上蔓延,这水缸里的水还挺深,我勉强能踩到底,但是底部非常滑,必须死死抓着水缸边沿才能保持平衡。 我打了个哆嗦。 鬼面人也艰难地翻了进来,他闷哼一声,直直往水底沉去,等半天没等他露面,我吓得不行,以为他昏过去了,赶紧伸手去捞他。 他摸到我的腿,沿着一路往上抓,好不容易露出水面,那宽大的手一把抓在我胸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男人滚烫的身子与冰凉的水形成强烈对比,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就连抓着我胸的手也是。 “你抓哪里啊?放开!放开!”我惊得赶紧用手去打他的头。 鬼面人吃痛松开,双手为了保持平衡揽着我的腰,他将头抵在我肩上,呼吸越来越沉重,水波随着他失控的颤抖一圈圈荡开,他头上盘起来的头发散开了,犹如黑色的水藻在水面浮动。 “别乱抓啊……”我颤抖道。 “闭嘴……”他伸出食指,轻轻竖在我唇上,耳畔听得他微弱如蚊蝇振翅般的叹息。 咯吱咯吱的声音愈来愈近,每一下都仿佛踩在我心尖上,院落里似乎有人来了,他们走路没什么声音,但是仔细去听,还是能听见衣服摩擦产生的细碎动静。 “憋气。” 身子被眼前人拽着沉入水底,头顶晃动的水光之上,有人探过来的影子。 “哗啦!” 刀尖突然插入水中!冰冷的刀刃擦过我耳廓,削断几缕鬓发,我吓得瞪大了眼睛,浑身发麻。 差一点……这刀就插到我脑袋上了。 刀收了回去,看样子没有被发现,我松了一口气。 鬼面人握着我的手突然松开,整个人以不正常地姿态往下沉,他的面具旁边出现了很多水泡,我意识到他或许没力气憋气了。 这样下去他必死无疑。 我赶紧拉住他,慌乱取下他的鬼面具,捧着他的脸贴上他的唇给他渡气。 扑来的血锈味在唇舌间蔓延开,鬼面之下,年轻的脸庞苍白且凌厉,他慢慢睁开眼,漆黑的眼珠恍若漆黑的夜,深不可测,我看见他鸦羽般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泡。 他现在可能有点神志不清,生存的本能促使他压着我的后脑勺,试图从我口中攫取更多。 呼——吸——呼——吸—— 他压着我,强迫我渡更多的气息给他,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人怎么能恩将仇报,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窒息的! 张嘴咬他,他不松开,我没办法只能拼命抓他的头发,然后发了狠的又咬他几下。 糟……现在要死的是我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推开我浮出水面,我一时找不到依附,在水缸里狼狈呛水挣扎。 一只手揽住我的腰把我拽出水面。 我赶紧伸手去环住他的脖子,仰头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神呆滞地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日头已然西沉,银白的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高悬在寂寥的天幕。 现在,安全了吗? 脖子突然被掐住了,身子被重重按在水缸边缘,啊……呼吸不了……好痛苦…… 眼前男人脸色可怖,乌黑的湿发贴在他苍白的脸,露出一只眼睛瞪着我,犹如水中恶鬼,他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我试图掰开他锁在我喉间的手,拼命蹬脚,无法挣脱,不是,他哪里来的力气?! 还未等我想明白他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就见黑影倾身压过来,狠狠咬在我唇上,下唇被咬得发麻,他犬齿极其尖利,一下子就把我嘴唇上柔软的肉咬破了。 眼泪根本无法控制地往下流,流到与他相贴的唇间,咸味让这个带着铁锈味道的吻更显残暴。 不,这不是吻,这是野兽的撕咬。 湿热的舌尖强制性探到我口中,挤走最后一缕气息,我眼前出现了碎片一般的闪光,胸腔也酸疼无比。就在我逐渐失去反抗的力气,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时,他终于放开了我。 “哭什么,不许哭,这是还你的!”他恶狠狠道。 晕过去前,我意识到,他对我刚才咬他一事耿耿于怀。 ……这狗男人报复心不是一般的强。 ——————tbc. 43石中火(七) p o1 8rn.c o m 第二日晨,我缩在角落,对着某人发火。 “我都晕一晚上了你怎么还在,你不是说你的人子时就会来吗?”我指了指天,表示现在日头高悬,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发光。 他不理我。 “什么喂我吃了毒药,过了子时就会死之类的,都是假的!” 我愤愤不平,斥责他这种肮脏的欺骗行为。 男人还是不搭理我,他带着鬼面,一动不动地靠着院墙。 我凑近把他的鬼面摘下来,发现他脸色惨白,唇色乌青,胸口只有微微起伏,已经彻底晕死过去。 我本来想继续埋怨,但是看到他如此狼狈,身下还洇出来暗色血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叹气。 算了,起码他没真的给我下毒,我和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纠结什么呢。 身上的衣服还是湿哒哒的,凑近闻还有些腥臭,那水缸里的水不知道蓄了多久,昨晚泡在里面,这会儿伤口恐怕更严重了。 腿上的箭伤换了一种疼法,昨日是皮肉抽着疼,今日是连着深入骨头的疼,我试图站起来,发现受伤的左腿几乎废了,路都走不了。 试图靠着墙拖着左腿走,没走几步我就疼得直吐舌头。 我有点想哭,但是眼眶刚刚酸涩我就立马揉眼睛,努力把泪意憋了回去。 别哭,有什么好哭的,还没死呢! 我要出去找扎克索,找不到他我就问路去医馆,求大夫救我,养好身子后在医馆打杂抵药费,要是没有大夫收我,那我就去乞讨,反正已经在梁国的土地上了,我总能找到活路的。 只是……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昏迷的男人,他会死在这里吗? 不不,我管他做什么,我这么惨都是他造成的,他先拿我做肉盾,又骗我救他,横竖都是他欠我! 我咬牙,拖着瘸腿跨出院落。 花了一番力气走上街,我迷茫地四处张望,不知道该去哪里,一下子找到扎克索不太现实,他可能都已经回草原了,还是先处理下伤口吧。 我挑选了个面相较为和蔼的中年女子打听医馆所在,谁知见我朝她走去她立马摆出警惕的神色,把我询问的话堵在口中问不出来。 又腆着脸尝试问路,结果无一例外没人理我,还叫我走开点儿。 我腿太疼了,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最后在一个拐角找到医馆,门口有药童正在晒药,他远远瞧着我,立刻进了屋,出来时手里拿着笤帚,对着我不耐驱赶,“走!走!一个二个,把我们医馆当做慈善堂了不成?要不要脸啊,到别处乞讨去!” 是梁国话,是许久未听的乡音啊,再入耳,却都在驱逐我。 我强忍着泪水,继续在街上漫无边际地逛着,瞥见一家典当行,心底猛地想起什么,颤巍巍从胸口的衣袋里摸出鬼面人的短刀。 昨日刚拿到这把刀时我就感觉这是把好刀,很趁手,做工精致,今日细看果真如此,刀柄的风格粗犷,狂放中不失精巧,还镶嵌着很漂亮的绿色玉石。看更多好书就到:po shu 8.c o m 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把刀,在哪儿呢? ……对了,在扎克索家里,那把我碰了让他很生气的刀,样式与做工和手中这把无甚区别。 实在太漂亮了。 就算在塔扇丹与两国交界的贸易城池玉中,这种刀应该也不多见。 没仔细想这把刀的来历,我走进典当行。 店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旧的木质气息,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正在拨弄算盘的老头,想来是掌柜。 他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声音尖得像走了调的琴,“典当还是赎当?” 我把短刀放在柜台上,“典当。” 掌柜“嗯”了声,手却没停,依旧噼里啪啦地拨算盘,他看都没看那刀一眼,只是斜斜撇了撇我,嘴上的胡子一动,“五十文。” 五,五十文?我虽然不懂刀,但也不是傻子,这刀怎么可能只值这么些钱?”掌柜的,这刀上的玉石都不只这个价了。” 掌柜终于放下手中的算盘,“啪”一声拍桌上,嘴角露出讽刺地笑,“姑娘,这刀不是你的吧?” 我呼吸一滞,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笃定。 “怎么不是我的?”我硬着头皮说。 他冷哼,“你走吧,我不收来历不明的东西。” “这刀是我的,这把刀是别人送我的!”怎么说,我也救了那家伙一命,拿他一把刀换钱不算过分吧。 “到底是别人送的,还是偷别人的,都差不多嘛,反正这东西不是你的,姑娘,五十文都是看在你可怜的份儿上算的,放其他人那边,像你这来历不明的东西人家给不给一个子儿还不好说呢。”掌柜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子。 “八十文,不能再少了。”我试图再争取一些。 “五十文,爱当不当。” 我颤抖着嘴唇,心中一阵无力,五十文够买什么啊……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其他典当行比较价格了,左脚开始失去知觉,不知再拖一阵会如何。 “五十文,给我吧。”我无奈选择了妥协。 掌柜把短刀摸过去放进抽屉里,再清点出铜板往柜台上一推,便不再理我。 我把那些铜板捏在手里,决定再去刚才那医馆碰碰运气,实在治不了伤,给我一些止疼药吃也好啊。 走到街上,直觉寒风瑟瑟,天上积压着厚黑的云层,枯叶在地面打卷,许多小贩开始手忙脚乱地整理包袱收摊。 大抵是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雨水倾盆,势头又猛又急,我走不快,硬生生淋着雨,手里紧紧攒住铜板,生怕漏了一个在地上,天色这般黑,地上全是泥水,掉了可就找不到了。 走到医馆门口时,我全身已经湿透,药童正坐在医馆门口的问诊桌上打瞌睡,走过去后,他迷迷糊糊地摇着脑袋,“师傅……不在,看不了病……只能捡药,哈欠……” “能捡些止疼或者止血的药吗?”我小声问。 药童似乎清醒了些,他皱起眉头,“你怎么又来了,都说别来我们医馆要饭。” 我把手里攥着的铜板全部放在桌上,那些铜板沾了些我手上的血水,在昏暗天色下显得陈旧。 沉沉地看着他,“我有钱。” “这点钱怎么可能够——啊!好痛!”药童突然捂着头大叫,他转头去正要大声嚷嚷,突然声音就失了气势,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师,师傅……您回来啦……” 药童身后,一身白衣的大夫面无表情地抱胸,他手上拿着一把收起来的折扇,方才便是用这扇子狠狠敲在药童头上,一点儿力道没收。 “滚去煎药。”大夫严厉开口。 药童灰溜溜地进了医馆。 听到他清冷的声音,我猛地僵了身子,这声音,他,他不是…… “进来吧,外面凉。”面对我,大夫温和地笑了笑,右边脸上一道横亘的疤痕也因此柔和不少。 他不是大漠之中跟在叶时景身边,为了逃避狼群和我分别于新露的那个魏大夫吗? 原来他还活着。 ——————tbc. 44石中火(八) 要不是他脸上那道疤太好认,我无法相信此时这个面色温和,说话文雅的人和那个对我翻白眼,骂我没出息的是同一个。 他活着离开大漠,回到塞北了。 但他好像没认出我。 也不知道叶时景那厮死没死在新露。这大夫毕竟为他做事,他死了还好说,他要是没死,万一待会儿我被魏大夫认出来,再次五花大绑地押送魔窟怎么办? “不进来么,姑娘的腿再站下去,怕是要废了。”他淡然道,掀开避风的竹帘,似乎是等我入内,医馆内里透出温暖的光与草药的气味。 我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子,有些不好意思踩脏他干净的地盘。 “小医的陋馆是入不了姑娘法眼吗?”他笑着摇瑶扇子。 这股挖苦意味十足的话让人熟悉又安心。 如今我确实需要处理伤口,只要小心一些,不怎么把脸露出来,和我见过没几面的魏大夫应该不会认出我吧? 抱着侥幸,我把头埋低,让湿发挡在脸前。 “……有劳大夫。” 把问诊桌上的铜板全部抓在手心,就要往医馆里去。 折扇挡在身前,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这个这么脏,别握在手里。” 他从问诊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月牙白的袋子,示意我把铜板全部放进去,我照做,他将袋子系紧后递给了我。 “进去吧。”折扇在我背上一拍,催我入内。 医馆里烧着炭火,很暖和,药童守着炭火上的药炉子摇扇,微苦的清香在室内蔓延。 “去那儿坐,烤火。”魏大夫指着炭火边铺着软垫的竹榻。 我走过去,药童抬头看我,故意加快扇药炉的速度,飞出来的炭火灰烬吹到我衣服上,我连往后退了一步。 “啊——师傅!” 他又吃了魏大夫一扇子,满脸委屈,不敢发作,只能小声嘀咕,“您再捡这种付不起钱的病人回来看病,我们医馆不如直接关门大吉好了。” 这话听得我面红耳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因为我就是那种付不起钱的病人。 魏大夫没理他,反而浅笑着问我,“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明明他笑得如沐春风,我却感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了我现在会不会被他一脚踹出去。 于是乖巧坐在炭火旁边的竹榻上。 小药童则在魏大夫和善的注视下自觉地抱着一沓医书顶在头上,去角落罚站,看上去他对这种惩罚轻车熟路。 我拘谨地坐着,不找痕迹地打量起周围,这里的布置和塞北的粗犷风格不太像,晃眼间我还以为自己身在南边某座城池的医馆中。 整体布置很简洁朴素。 墙上挂的丹青并非风雅的山水画,而是一些草药的画像,那些药草画得栩栩如生,笔触细腻,旁边的清秀好看的蝇头小楷详细记载了草药的名称,功效,适用于哪些病症。 屋内桌椅摆放整齐,材质温润,窗口还有一个饮茶小榻,小榻旁则是书架和药柜。 突然,我与一张陌生狼狈的面孔对视,那女人浑身脏乱,披头散发,面色发青,只露出慌乱的眼睛。 这是人是谁?!怎么躲在这儿? 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那是一面铜镜。 而铜镜里的人是我。 心底生出苦涩,啊……现在怎么是这幅鬼样子,难怪路上的人对我态度恶劣,那小药童要驱赶我,魏大夫也没认出来我是谁。 几番折腾下我这模样与乞讨的流民无异。 “先把这个披在身上吧,”他把毯子递给我,转头向药童,“去烧些热水,里面放些我方才拿回来的草药。” 一张带着药香的毯子放在手上,我裹住身子,向他道了谢。 “手,伸出来。” “……” 魏大夫端了盆温水过来,用沾湿的药棉挨着给我清理手心伤口中的泥污,他的手很漂亮,也很暖和。 被他捏着手,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没我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而是专心致志地把伤口清洗好,上药,最后给我用干净的纱布包起来。 “腿是怎么回事,哪里伤了露出来给我看看。”魏大夫正色道。 伤处在大腿偏上的位置,我想把裤腿卷起来,但是卷到膝盖就卷不上去了,只能指指大概的位置,“这里中了箭。” 如果要露出伤口,可能需要脱掉亵裤。 许是看出来我的窘迫,他给烧水回来的小药童使了个眼色,小药童乖乖收起浓浓的怨念,取了一把剪子递给魏大夫。 他半跪在我身边,扯着我的裤子慢慢剪开,当扯到伤处的布料之时,刺痛传来。 “啊啊……好疼,好疼……”没忍住颤抖的小声惊呼,他抬眸不带什么情绪的看了我一眼,我突然记起来他在大漠那个瞧不起的眼神,立刻把嘴捂住,生怕他看出什么来。 他蹙眉,“黏上了,你自己上了药的?”他问。 “嗯?上什么药?” 魏大夫指着伤处,“药是好药,但上药的方式不对,你把药粉直接撒在上面,虽然能及时止血,却会导致肉和布全黏一起。” 我惊讶地张着嘴。 因为我没有上药,我根本就没有药。 但是现在在火光之下,确实能看见伤口处的布料上有一层白色的粉。我突然就感觉嘴里含了一口盐,咸得舌头发麻。 是谁上的药呢? 是谁在我昏迷的时候给我上的药呢? 除了那个用干草塞满伤口给自己止血,被我丢在荒院里,让他自生自灭的男人,还有别人吗? 我不知道他哪来的药,如果有,他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自己用?! 这个当街把我卷进仇杀之中,骗我服假毒药,被我咬一下就瑙珠必较,非要报复回来的坏家伙。 居然给我的伤口上了药。 而我在他昏死之时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当掉了他的刀。 当了五十文。 连买上一瓶止血药都不够。 ——————tbc. 45石中火(九) 外面大雨滂沱。 潮湿的雨气混杂着泥土的腥味,若有若无的蔓延到我身侧,我想起那个院子里的味道和这个很像,而那男人若还昏迷着,或许现在应该是直接倒在泥水之中。 我要回去找他吗? 魏大夫沉默着用镊子夹着泡了药的棉絮压着我的伤处,我疼得背脊都在发抖,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却没捂住眼里的泪。 过了小会儿,他开始把布料和黏在一起的皮肉分离,浸了药后干涸的血污化开,伤口终于暴露在空气中。 “上药的时候会有些疼,”大夫手没停,行云流水地替我擦拭血污,“你可以叫出来,不用忍着。” 他语气太平和,仿佛并没有斥责我面对疼痛的怯懦,可是明明那时候在大漠里给我上药就很嫌弃我,才没有给出这般好脸色……难道是因为当时他很讨厌我吗? 上药的时候果然很疼,待大夫包扎好,我已经虚脱在竹榻上,冷汗把半干的衣服重新湿透。 见他转过身要走,我立刻撑起身子,叫住他,“大夫,我还有一事相求……” 我想问他,能不能再救一个人。 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并没有转过身来。 电闪雷鸣,惊雷炸响,瞬息的惨白闪电下,医馆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道黑影——那黑影抱剑而立,依靠着门,静静注视着我和大夫这边,也许他已经站了许久,但我和大夫都没有觉察。 不知是雨水太大,还是我的心跳声太大。 我眼前的一切仿佛被无限放缓,我看见门口那人缓缓抽出长剑,剑刃仿佛吸纳了闪电的寒光,把暖色医馆照得阴气森森,他手执长剑,一步步朝我走来,每一次踏步声都交迭回响。 我看不见他的脸,他似乎有许多张脸,每一张都随着他那拖在地上,发出刺耳噪音的剑变换。 直到一抹白色挡在面前。 “没必要在我的医馆见血吧?”魏大夫冷声道。 “公子有令,近日寻医之人,疑者必杀。”执刀的黑影在烛光下逐渐清晰,我悄悄从魏大夫的身侧望过去。 望进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少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魏大夫,随后冷如寒夜的眼刹那刺向我。 我看清他的脸,立马惊恐地往回缩。 鸩。 怎么是他。 那个跟在叶时景身边的影卫。 他跟着叶时景去了新露,若他还活着,那多半叶时景也还活得好好的,且他方才的话里,提到了某位公子的命令。 鸩的公子,不是叶时景还能是谁? “其他地方我管不着,但我的医馆里我就是规矩,若叶时景有什么不满你让他亲自来医馆和我说,”白衣大夫斜了一眼药童,“归念,把病人带去我的浴房。” 药童走到我旁边,大夫又侧着脸,柔和叮嘱我,“你清洗时别把伤口打湿了,洗完就去榻上歇息吧,有什么需要你和我这徒儿讲。” 我赶紧点头。 跟着药童走到角落,才发觉这医馆还有通向二楼的木梯,上楼之时,我看见鸩收起剑,他浑身湿淋淋的,雨水顺着他的衣摆以及剑柄往下坠。 他则眼也不眨的地盯着我,把我盯得浑身发毛,我赶紧上楼,生怕他像刚才那般二话不说提剑砍我。 名唤归念的药童领我走进二楼一间屋子,指着屏风后面闷闷不乐道,“沐盆在那边儿。”随后指着床榻,“睡觉在这里,要换的药放在桌上自己拿。” “好,我知道了,谢……” “听清楚了,这件屋子里该碰什么,不该碰什么,你自己也知道吧?如果之后师傅丢了什么东西,我可全算你头上!”归念叉腰,把我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了个遍。 “对了,诊金呢?”他摊开手掌,在我面前上下晃了晃。 “诊金……”方才装在那月白袋子里的,我似乎随手系腰上了,于是低头从腰间解下袋子递给他。 小手一把拽过,气鼓鼓地拉开绳子,他看了眼袋子,眼睛立刻就瞪得老大,“你说你有钱,这就是你的钱?你以为我不会检查吗?” 他抓着袋子倒过来抖,黄色的花瓣从中散落,那,那是——那是扎克索给我买的桂花香囊,我怎给的是这个? 我突然想起那钱袋被我随手放在楼下竹榻了,身上只有个颜色差不多的香囊袋子,一时没想起来就脑热地解了香囊当做诊金。 “不是不是,那装了钱的袋子我忘在下边儿了!你之前也看到了吧,我把铜板都拿出来了的!”我赶紧解释,谁知这小童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汪汪地抹眼泪,嘴里含混不清地哭。 “谁知道你那些钱是不是真的,明,明师傅是那么好的人……你们怎么都骗他?说自己没钱看病,骗,骗师傅给他药,结果自己拿去高价了呜呜呜呜……得了传染病被师傅救了,非说,非说是被师傅传染的,要讹他钱的……还有把,把石头放钱袋子当诊金,骗师傅的……师傅那么好心的,好心的呜呜呜帮你们,根本没,没赚什么钱……你们为什么骗他……为什么呜呜呜……” 我咂舌。 十叁四岁的少年哭得脸都红了,我想拍拍他,却被他一把打掉了手,“不准碰我!把你的脏手拿开!”他恶狠狠地瞪我,仿佛一只发怒的小兽。 见他哭个不停,又不让我碰,我实在没辙,也做不到把他扔在这里关上门两眼一闭装聋作哑,便哄他,“我下去把钱袋子给你师傅,你别哭了好不好?” “他不会收的呜呜呜……” “那,那我拿上来,给你,你替你师傅收着?” 归念稍稍一顿,抽噎着问,“当真?” “当真,你别哭啦,等等我哦。” 走到楼梯口,我才想给自己一巴掌,我到底为什么稀里糊涂就答应了,楼下不是还有一个活阎王吗? 回头,小药童坐地上眼巴巴的瞅我。 好吧,我咬牙往下走,拿了钱袋子我就跑上来,绝对不在鸩面前晃荡。 ——————tbc. 作话: 要忙一段时间,换工作搬家(T▽T) 46石中火(十) 走到下面,发现炭火依旧燃得很旺,整个屋子暖乎乎的,照明的烛火已熄灭,只剩炭火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光。 鸩与魏大夫不在这里,他们也许出去了,我不知道。 松了口气,鸩不在就好。 我开始犹豫,因为这是个离开的好机会,我想我还得回那荒院一趟,最起码,我得去确认那个男人死没死,若他死了,我会想办法赎回他的刀,和他埋在一起。 鸩与魏大夫都没认出我,只要我后面稍稍注意,叶时景就不知道我还活着,不论他之前对我说了什么鬼话,许了什么承诺,我都不愿意再成为握在他人手中,刺向叶穆青的刃。 我亏欠叶穆青太多。 也不想他恨我。 惊雷划破寂寥的医馆,我在闪烁的白光中找到那只竹榻上的月白钱袋。 刹那,又是鬼魅的闪电将医馆照得亮如白昼,清晰印照出门口地板上的水痕逐渐延伸到书架前。 鸩被雨水淋湿了,这些水痕难道是他留下的? 我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踮着脚,跟着水痕走到书架前仔细看了看,痕迹消失在书架前,未等我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似乎……是从书架后面传出来的。 我咽了咽唾沫,屏息凝神地贴近书架旁边的墙,一股潮湿浑浊的木质霉味顺着夜风窜入鼻腔,随之而来的还有区别于雨声,逐渐清晰的对话。 里面,似乎有个密室。 “楼上那人,得杀。”鸩开口。 我一听这话差点脚都软了,他怎么还想着杀我?!为什么?!叶时景到底什么毛病,为什么受伤看个大夫还要陷入生命危险啊? “杀什么?她又不是赤不赫,换句话讲,若来的人是赤不赫,我没理由让他活到现在。”魏大夫淡淡道。 鸩不说话。 “鸩,她是女人。” “……” “等等,我有点怀疑,你是不是还是分不清男人女人?” “……没有。”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算了,这个不重要,叶时景什么时候来?”魏大夫打破沉默。 “公子暂且无法脱身。” “这么重要的事他不来,只把你叫来有什么用?” “府上来了贵客。”鸩顿了顿道。 “哼,那他尽管招待那贵客,这北定王他别做了,塞北也别要了,全让给北蛮吧!”魏大夫似乎重重拍了拍桌子。 “公子自有安排。” “呵呵,也好,叫他自个儿安排吧,别忘了安排我给他收尸就行。”魏大夫笑了两声,我感觉周围温度又下降了。 他似乎放下了茶杯,瓷器发出不太清晰的磕碰声,“塔扇丹的人已经到玉中城外了?” “是,他们要求玉中明日午时前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找人。” 魏大夫嗤笑,“倒不意外,这作态是嚣张惯了的。现在玉中暗处都是骨勒拓的人马,赤不赫被他们的人开膛破肚,成为瓮中之鳖,受了那种伤,还有这么多骨勒拓人追杀他,躲在哪儿都只有等死的份儿,塔扇丹那群蛮子不急才怪,”魏大夫颇有深意地停顿,悠悠道,“不过,急到把兵全带过来,驻扎玉中城外,这消息传到朝廷自然就是另一种味道了。” 我心里隐隐不安,因为魏大夫说这番话的戏谑语气,让我感觉他并不为塔扇丹与梁国之间可能因为此事爆发争端而担忧。 开膛破肚的致命伤……这个形容使得我联想到了那个鬼面人,他腹部的伤口差不多便是如此。 赤不赫就是他么?他来自塔扇丹,那么追杀他的应该就是骨勒拓的人了,骨勒拓与塔扇丹的战事几乎直接开始于梁国妥协休战后,我隐约听叶穆青说过一些,但并没有深入了解。 “公子下令,明日必取赤不赫项上人头。”密室内,鸩毫无感情道。 汗毛竖立。 我意识到我不该继续听了,我得去那个院子找到鬼面人,若他真是赤不赫,那现在的情况就更加棘手,骨勒拓的人在找他,叶时景这边也把他列为目标。 我不知道他是谁,应该是塔扇丹某个比较重要的人物,否则塔扇丹不会带着兵来要人,他要是死了,塔扇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早知如此,今天不该直接扔下他的,懊悔也没用了,我只能祈祷他还活着。 后退几步,拿上方才魏大夫为我包扎的伤药与纱布,走到医馆门口,打算回到荒院去寻那鬼面人。 拉开布帘才觉风雨肆虐,铺天盖地的雨倾盆泼洒,似乎能在身上砸出小小的坑。 我顾不上太多,直接离开医馆,走入密集的雨幕,腿上虽然简单包扎了伤口,却还是很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疼痛无比。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我只能借着街道上微弱的光来判断方向,很快,那些房子里的烛火也渐渐熄灭了,雨水淋湿我的头发,让我睁不开眼睛,我凭借着模糊的感知与记忆拐进了小巷,然而这里的黑色如泼了浓稠的墨,吞噬了一切。 眼前之路,似乎通向深渊。 我有些犹豫,转头之际,还能隐约看到远处医馆朦胧的暖光,橙色的光柔和了暴雨雷鸣的锐利,撕开黑沉沉的寒夜,像是末日中唯一的安居之处。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舒服地沐浴,在柔软的床榻上歇息一晚。那小药童说魏大夫是个好人,那他应该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明日找个籍口,向他开口借些银子想必他也不会拒绝,那么我就有钱坐上回青州的马车。 至于梁国与塔扇丹的争端,叶惊梧与叶穆青会去解决,自从叶穆青率兵抗敌连连大捷,叶惊梧登基肃清朝政以来,塔扇丹对梁国越来越忌惮。塔扇丹不会轻易向梁国宣战,因为他们自身还陷于与骨勒拓的战事中,多国宣战于他们并无好处。 而那个鬼面人,他说不定已经死了。 若非他将我卷入此局,我现在应该会待在暖和的帐篷里,苦恼着如何应对扎克索,并毫无头绪地在脑海里勾勒出回青州的路线图。 那把镶嵌有漂亮宝石的腰刀,沾着血迹的五十文铜板,以及与血肉相融的止血药,都会在这雨夜过去后彻底埋葬于玉中城。 我所念处处是青州,事事是青州,大漠之上,草原之中,青州几乎成为了我梦中的桃源。 ……可是。 ……可是,我想回的地方,真的是青州吗? 回到将军府,回到叶穆青身边,利用他浑浑噩噩逃避过往,将一切颓废不管不顾地归咎于家门不幸,那样的日子。 在梦到爹娘的晚上哭,就着月光发呆,再赌气把叶惊梧从锦安送过来的东西一件件烧掉,那样的日子。 看火盆之上的灰烬在空中缭绕成青烟,好像自己也在袅袅中摇摇欲坠,游离在生的边缘看死去的人,那样的日子。 我明明已经——我明明已经—— 我明明已经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啊!!! 死死抓着手里的药,目光回到面前暗沉小巷,咬牙迈出再无退路的步伐,我明白我现在要做的事正在把自己往无尽的漩涡中推去。 但是。 我会去救他,我会去赎回那把刀,我会去告诉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人都要死了就不要把药用在别人身上,不要把别人一起拉下浑水再装作自己是个大英雄!!! 我想去的桃源,从来不是青州。 ——————tbc. 作话: 小夜,你要开始寻找你的桃源了吗? 就算这条路充满坎坷,荆棘,无数阻挠,你也决定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吗? (啊啊感觉很崩,涉及写权谋我就变成了白痴_(:з」∠)_最近好忙啊,等我适应了新工作的强度再多写点) 47石中火(十一) 扶着湿透的墙,我一浅一深地朝着记忆里的院子前行,终于,电闪雷鸣间,强烈的白光照亮了残破的院门。 泥土的霉味扑面而来,我伸手把院门推开,黑暗之中,我无法辨别方向,只能顺着围墙摸索。 院子里,血腥气浓郁到无法被雨水冲刷干净。 “你还在吗?”我开口询问,尽管知道他现在的状况多半不太能开口,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我带了药回来,你还好吗?” 无人回应,只有几片砖瓦被雨水冲刷下屋顶,摔落在地,发出渗人的破碎声。 他要是死了,怎么办呢? “不该……不该直接走的……” 我死死捏着手里的药瓶,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像是被谁割了一道口子,顺着伤口往外流泻。 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我一下子扑倒在地,凸起的砖石碎片又一次割开我的手,但因为手掌已经冷到没有知觉,所以不太疼,只有一种模糊的撕裂感。 在我试图爬起来时,摸到了什么。 我愣了愣,手掌在那冷透的皮肤表面停留,我根本顾不得疼痛,立刻调整姿势跪坐起来。 “你还好吗?你还活着吗?!” 我惊喜极了,想捧着他的脸,但是很快,我发现手里的东西很轻松地就被我举起来了。 刹那间,脑子里所有纷繁的杂念都化作虚无,手指轻轻摸过此物的表面,意识到什么后,浑身血液倒流。 在我手里的,只有一个人头。 他死了。 …… ———— 所有人在她进来时就停下了动作。 赛力登拿出弩机,他决定将这个莫名其妙闯入这里的女人解决掉,但还没瞄准,箭弩的出口就被一只手挡住了。 赛力登有些窝火,但当他看清这是谁的手时,直直咽下了所有不满。 鬼面之下,那双黝黑的眼睛恍如煞神,他向来害怕与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对视,于是快速移开视线,沉默地放下了弩机。 “都不许动。”赤不赫道。 没有得到行动指令,所有人都只能干巴巴地站在原地盯着门口那女人看。 赛力登很郁闷,但他不敢说。 那女人披散着头发,走路一瘸一拐,扶着围墙似乎找寻着什么,很明显,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梁国女人,没有受过夜视训练,看不见院子里站着几十个人,也看不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赛力登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暴雨天气来这里的目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赤不赫不让自己杀了她,但他隐隐感觉到,原本阴沉得快要变成恶鬼的赤不赫在这女人进入院子那刻起,周身的低气压缓解了不少。 那女人被地上的尸体绊倒,狼狈地摔了个四仰八叉,赛力登听到一声轻笑,他用极强地意志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转头确认地本能,因为他还不想那么快死,即使意识到那可能是赤不赫的笑,他也必须装作没有听到。 很快,那女人在爬起来的过程中摸到了一颗人头,那是方才被他们杀掉的骨勒拓人。 她先是惊喜地把人头抱在怀里,接着发出尖叫,把人头远远扔了出去,人头在空中划出弧线,最后正中赤不赫的脑袋。 赤不赫被砸得头一歪。 死寂。 赛力登开始怀疑那女人是故意的,他感到头晕目眩,开始浑浑噩噩地回忆自己之前有没有写遗书。 罪魁祸首毫无知觉地坐在地上发呆,过了一小会儿,她先是努力站起来,往刚才扔掉头颅的方向跑,结果再次被地上的尸体绊倒。 这次,她似乎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哭声如丧考妣。 ———— 一定有一个原因阻止了他杀掉她。 赤不赫暂且想不明白,他现在心情很差,那些骨勒拓人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这让他意识到,王帐里出了叛徒。 他现在受了很重的伤,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思考这个女人的来历,最省事的办法就是了结了她,反正她的脖子是那么纤细,他一只手就可以拧断。 他会吗? 在她离开院落的时候,他想的是,他会。 但他完全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要回来,看上去,甚至是来找他的,但世界上真的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人吗? 雨水渐渐变小了。 她哭泣的声音却没有变小。 赤不赫踩着尸体与血水,朝着女人一步步走去,他蹲了下来,抓起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喉咙,强迫她抬头与他对视。 她的睫毛沾满水珠,颤如垂死挣扎的绵羊,暗银月光落到她那双眼中,明亮得恼人,她有一双极其清澈的眼眸,在见到她第一面,赤不赫便这般觉得了。 他的掌心感受到女人不断吞咽的咽喉,上下滑动,只要稍稍用力,气流就无法从这纤细的管道流通,而她盛满月光的瞳孔会放大,直到慢慢失去光彩。 赤不赫松开扼住她喉咙的手,解开脸上的鬼面,他低下头舔了舔她眼角的水珠。 咸的,她正在为他流泪。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赤不赫嗤笑,用拇指用力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一定有一个原因阻止了他杀掉她。 但他暂且想不明白。 ——————tbc. 48红玉臂(一) 他没死。 他问我,是不是回来找死的。 其实不是。 我的本意是回来救他的,但是。 但是这里有几十个人,好像都是来救他的,这让我显得很微不足道。 他身上绑着绑带,伤口应该处理过了,状态看上去比早上那阵好了一点,我记得他确实和我说过,他的人会来救他,我当时以为可能就一两个,我没想到有这么多。 雨势微弱,月芒如幻,暗淡的冷光驱散雾气,荒凉的院落里水灵灵地站着许多沉默的异族男人,他们齐刷刷看向我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脚下是尸体与残肢堆成的血海,那些经久不散,无法被雨水冲刷掉的血气来自于此。 刚才我竟然踏进了这样的院子,而他们则站在尸山上注视着我。 炼狱般的情景,让我失去站起来的力气,地上的尸体被雨水冲刷出血水,森森白骨裸露于碎肉之中,我知道,这些死掉的多半是追杀他的那些骨勒拓人。 “哑巴了?”男人眯了眯眼睛。 我再次将涣散的目光挪到眼前这个男人脸上,他刚才问我,是不是回来找死的。 “不是。”我艰难开口,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药递给他,“我给你带药回来了。” 他看都没看那个药瓶,蛇一样阴冷的眼睛死死黏在我身上,我强忍着恐惧与他对视,我害怕我移开视线会让他觉得我在说谎,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看透他此刻的想法。 “刀还我。”他说。 我浑身一僵,心虚地看了看手中的药,特别小声地回答他,“刀,刀拿去换药了……” 我不太敢说中间曲折辗转的部分,什么先是拿着他的刀去典当行典当,苦哈哈地当了五十文钱回来,再瞎猫碰上死耗子般遇到了个菩萨心肠(存疑)的大夫,最后悄悄离开把大夫的药顺走拿过来救他。 我怕说了我小命不保。 面前人听到我这话,脸瞬间黑了不少。 “换药?” 他沉吟半晌,终于肯看我手中那个朴实无华的白色药瓶了,我颤颤巍巍地举起药瓶,试图挤出一个诚心诚意地表情。 “啊……这条街上有个医馆,我向大夫换了一瓶止血药。” 男人突然从旁边的尸体上拔出一把刀,冷掉的血溅到了我脸上,他杀气腾腾地把我扔到旁边,抬腿要往院子外面走。 我暗暗猜到他要做什么,急忙扑过去抱着他的腿,抖着嗓子问,“你去哪儿?你,你不是去医馆杀那个大夫的吧?” “他不死就是你死,滚开。”刺骨的冷刃抵在我脖子上。 我闭上眼睛,死死咬着牙,不行,我不能恩将仇报,魏大夫救了我,就算他是叶时景的人,背后与叶时景有些见不得人的计谋,那也不是我给他招致杀身之祸的理由。 “不不,刀不在大夫那里!”我提高声音,把他的腿抱得更紧了,“其实——其实——你的刀被我当掉了!当了五十文,我才去找大夫换的止血药!” 话音落地,那群异族男人齐刷刷地盯着我,我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宛如看一个将死之人。 因为,我能清晰感觉到眼前人身上不断外溢的煞气。 剧烈的心跳几乎把我胸腔撞破,我现在除了自己飞速跳动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 完了,我居然说出来了。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说的。 男人沉默,我不敢睁眼,不敢面对,只能装鹌鹑,决定与他的腿生死与共,甚至阴暗地幻想他砍我时会砍到自己的腿。 听到一道很古怪的笑声,来自头顶上的人。 “你这女人可真有种。”他咬牙切齿,从牙齿缝隙间挤出这句话。 我还没来得及分析完他到底有没有宰了我的意思,就听到空气被某种东西划破的声音,仿佛布匹被撕裂那般,我怔然地寻找声音的源头,看见那群人之中,有个人的头从他脖子上掉了下来,他的身体还直挺挺地站立在原地,而他的头却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动,滚到我身前。 身体一轻,我被人掐着腋下强硬地拖起来。 月光下,荒院的屋顶上站了不少人,他们动作迅速,瞬息间跳入院落,那颗人头仿佛打响战争的信号,男人身后那原本一动不动像雕塑般的部下们提刀迎战,与不知何时包围上来的人厮杀在一起。 院落里血腥腾起,刀光剑影在月光下闪烁,利刃碰撞的声音刺耳至极,鲜血与碎肉在空中飞溅,染红了本就铺满血液的石板,地上的光呈现出可怕的红褐色。 “该死!若找不回我那刀,我就取你腿骨重新铸一把。”男人在我耳畔狠厉道。 他没有加入厮杀的意思,而是带着我向门口走去。 打开院门后,两道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 我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来人的眼神在我和抱着我的男人之间来回,随后露出我熟悉的鄙夷,他的白袍与院中血肉横飞的末日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她这种女人,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他似笑非笑,和旁边一言不发的黑衣少年说,“到哪里都改不掉靠男人苟活的下贱性子。” ——————tbc. 作话:我会在休息日诈尸。 49红玉臂(二) “你和赤不赫扯上关系这件事,我想叶时景那家伙应该很感兴趣。”魏大夫戏谑道。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像我不知道他从何时认出了我,又从何时跟上来一样。 从雨幕之中就发现我是谁了么?将我邀请进来为我疗伤,拦下鸩的长剑,以及密室中的对话,都是他设计好的么?如果每一步都是算计,只为了跟着我寻到这个叫赤不赫的男人的藏身之所,那我无话可说,怪我实在太迟钝,没把这些事串连起来。 我只知道他给我的那个月白钱袋我没有带走,我好好放在他给我上药的那个竹榻上,我当时想的是,若是诊金不足够,我愿为他抵挡一次灾祸。 以此偿还全部恩情。 “这两人是你惹来的骚?” 抱着我这人的手用力捏在我腰上,把我眼泪都捏出来了,但我不敢发出声音。他的气息冰冷危险,像一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紧紧缠住我,我能感觉到压抑在他胸腔的滔天怒意,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发。 “算是吧……”我哆哆嗦嗦道,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混账东西。”他骂我。 那看来是听到了。 鸩拔出长剑,他苍白冰冷的俊容与玄色衣衫黑白分明,恍若从丹青中走出的鬼少年,他还什么话都没说,我就已经感受到浓浓的杀意。 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只余一道闪着冰冷夜色的白光袭来,抱着我的男人勉强躲开鸩的挥剑,他狼狈地摔倒在地,捂着腹部,我看到绑带裂开一道口子,鸩的剑法很准。 我也跟着摔下来,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 赤不赫的部下反应过来,立即将攻击目标转向黑衣少年,而此时,魏大夫也抽出长剑,一步步朝着我与鬼面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我很难将他和几刻钟前的那个摇着扇子,笑问我是不是嫌他那医馆太破旧的人联系到一起,只有他脸上那道与他俊秀面容格格不入的陈旧伤疤让我感觉无比熟悉。 我慢慢爬起来,捡起从一旁气喘吁吁的男人手中掉落的刀,“算来,我欠了你叁条命,我很感激你,一次是在新露城,你带我逃离沙兽之口。” 双手握着刀,姿势不太像样,但我依然用力握紧刀柄,将刀尖对准即将走到面前的白衣修罗。 他并未停下脚步,仿佛这把刀到了我的手上,就失去了杀死他的能力。 “怎么,你打算就用这个杀我?”他无视我的话,轻蔑道。 “第二次,是不久之前在医馆,你免我成为鸩的刀下亡魂。”我声音发颤,却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更加坚定,刀刃对准他的胸膛。 “我欠你叁条命,一定会还。” 他微微皱眉,突然,眼前人意识到了什么,正欲转身,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把刀从背后穿透了他的胸膛。 “第叁次,就是此时此刻……” 我喃喃道,看着殷红的血液瞬间打湿他胸前的白色衣料,犹如一朵艳丽猩红的花朵瞬间绽开。 他的嘴角溢出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而他身后站着赤不赫的部下,方才我几乎是硬着头皮尝试吸引他的注意,好让他放松对周围的警惕。 我不得不选择救下赤不赫,避免一切梁国与塔扇丹开战的可能。 “这叁条命,我会还你,”我双腿瘫软在地,颤抖着嘴唇,紧贴倒在地上那白衣男人的耳畔,轻轻道,“我欠你的,我会还你,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也算上,以命抵命。” 紧紧握着刀柄,手心全是汗水,说话的声音却格外平静,我不知道现在说的这些话他还能不能听见,反正他那双寒星般的眼眸一直注视着我。 “赤不赫,我们得走了……”梦游般回头望着赤不赫。 他死死按压着腹部,头顶遍布冷汗,我赶紧爬过去,抓住他的手,强迫他跟着我站起来。 在他那张可恨的嘴说出可恨的话之前,我用手指竖起来抵在上面,堵住他接下来一系列我现在绝对不想听到的东西,“先活下来再骂我吧。” 他便不说话了。 我咬着袖子,忍住大腿上的疼痛,费力带着他往门口跑,他的部下跟了上来,还没走几步就被鸩留住,我知道鸩很厉害,再不走的话待会儿一个都走不掉。 “出城是哪边?”我抓着其中一个浑身是血的异族男人,他刚刚被鸩砍掉了手臂。 那异族男人疼得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落,他脸色阴沉,拦下我,用蹩脚的梁国话问我到底要带着赤不赫去哪里。 “回答她的问题。”赤不赫冷冷道。 我有点诧异,但也没再说话,他能帮我最好,毕竟现在的情况非同一般。 男人很听他的话,便仅存的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一个方向,“从巷子出去后……沿着集市往东走,过一座桥……就到城门了,我们的人在那里。” “好,我带他去。”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赤不赫,他虽然强撑着,但脸色越来越惨白,腹部渗出的血再次将白色纱布全部染湿,我知道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走上集市,此刻月光不再浑浊,我依稀凭借着白日的记忆辨别方向,突然,牵着的男人压在我身上,血腥气将我笼罩。 他呼出的气息已经算不上温热,却依然让我耳朵发酥,刚要躲,便被他钳住下巴,强行听他靠着我耳语,“你把我刀当哪儿了?” 好问题。 现在黑灯瞎火的,我也不知道那典当行在哪儿,怎么回答他呢? 还没等我想好怎么敷衍,他又自顾自的笑,那笑声阴森森的,在寂静的街道显得格外刺耳。 我立马捂住他的嘴巴。 好不容易跑出来,被追杀他的那些人注意到怎么办?我现在走路都使出了全身力气,要是再次被追杀,我也只能举起双手投降了。 赤不赫沉默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可能有些太过冒犯,于是想要缩回手。 然后这个男人就狠狠地咬了我。 这次轮到我发出尖叫了,他报复地死死捂着我的嘴,在我鬓角阴测测地狂笑。 他真的,我是说他真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tbc. 作话:求魏大夫心里阴影面积。 50红玉臂(三) 我牵着他在街上走,明明是在逃命,速度却慢得像两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这是因为我们一个瘸腿,一个破腹。 怪惨的。 稍微走快点他腹部的血就流得更多,我怀疑他不捂着肚子,内脏可能就要漏出来了。 赤不赫先是问我他的刀在哪儿,我说就在这条街,具体在哪儿我看不清,下次带他来把刀赎回来,他听了不说话,过会儿又问我为什么只当了五十文,我说掌柜非要说我这刀是偷来的,只肯当五十文。 倒也没错,你确实偷了我的刀,他欠抽地冷笑。 我也冷笑,说这是他应得的。 过会儿他又问我,为什么知道他叫赤不赫,是不是有目的地接近他的。 我说没有,我没这个胆子。 他问题多死了,很烦。 我现在确实很烦,因为我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我在想那个我只知道姓氏的魏大夫,不知道他那小药童是不是还迷迷糊糊地等他回去。 他是间接被我杀掉的,从现在起我也算是站在叶时景对立面了,鸩肯定会把我的事和他汇报,也会把我帮赤不赫的事如实告知。 我不清楚他对拿我做点燃叶穆青的引线还有没有兴趣,反正被他知道我的下落并非好事。 他自幼来了塞北,算是被流放至此,先帝对他不管不问,就连家中两个兄长,叶惊梧和叶穆青那边我也很少听他们提起这个胞弟。 毋庸置疑,他对梁国并无太多感情,叶惊梧也并非不知晓他这个胞弟的歪心思,就连我都有听到某些风言风语,叶惊梧想必早有耳闻。 我正思索着,手突然被用力拉了一下。 侧头望着赤不赫,他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冰冷不善的神色,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顿时浑身发冷。 集市尽头,即将出城的桥,被一群手持利器的人拦住了。 看服饰与发型似乎是异族,若不出意外,这些是追杀赤不赫的那些骨勒拓人。 他们堵住了出城的路。 我立刻带着赤不赫贴着房屋,躲到阴影之下。 完了,出不去城。 “你知道其他出城的路吗?”我问他。 赤不赫斜我一眼,不说话,好吧,那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怎么办,难道只能等到明日午时,塔扇丹的人攻破城门吗?可是那样的话,且不说赤不赫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更重要的是整件事的性质会完全变样,攻破城门和发出开战信号有什么区别?我这么累死累活地帮助这个男人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吗? 但是,我也实在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你在这儿歇一会儿,我去探探路,看看有没有其他出城的法子。”我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被拽了回来。 手腕被人死死捏住,差点给我拽断了。 “嘶……”我疼得倒吸冷气,用力去掰开他抓着我的手指,没有任何作用,我有点无语地看着他。 赤不赫阴鸷地审视着我,“你想跑?” 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想。 就在刚才,我为了救他,不得不选择杀掉那个救过我命的男人,彻底站在了叶时景的对立面,然后他说我想跑? 就算我想跑,我又能跑去哪儿? 明明我才是被卷进来的那个。 我感觉心情很糟,也不想再和他多解释什么,于是挣扎着摇晃手臂试图甩开他,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倒了靠在墙上的农具,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晰的响声。 桥上的人动了。 我暗道不好。 他们有两个人正朝我和赤不赫所在的位置走过来,手里拿着刀,月光沾在刀刃上,像沾了一道冷冷的白色霜边。 心跳陡然加快,像面不断被用力擂响的战鼓,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震颤。 赤不赫也注意到那两人,他将我死死箍着按在他胸前,让身体彻底藏进阴影,我开始害怕,他会把我推出去做吸引火力的靶子,就像他之前对那匹马做的。 他就是那样的人。 就在我感到一切都要完蛋,人头即将落地之时,突然感觉到侧边一股强硬的拉拽力度,将我带进阴影深处。 我只隐隐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领着我在跑,但我不知道这是谁,他把我带进一条藏在阴影中,我刚才并没有发现的小巷子,我回头,赤不赫落在后面,只剩他摇摇欲坠的身影。 我完全在状况外。 事情变得更加棘手。 “等等——” 离赤不赫越来越远了。 “停下来——我说——” 我用力挣脱眼前人的桎梏,他没拉得住我,脚步往前几步后停下来,刚好站在月光落下的石板路上,我与他站在明暗交界的两边。 我粗粗喘气,转头就要去找赤不赫。 突然被身后这人紧紧抱在怀里,抱着我的双臂好似浇铸了铁水,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那力度大得几乎要杀了我!我怀疑我会被他勒到窒息。 “赤,赤不赫……”从嗓子里挤出几缕无助的气音。 不行,赤不赫不能死在玉中。 他死在哪里都可以,但是绝对不可以在今晚死在驻扎在玉中城外的塔扇丹人面前。 “不要叫他的名字。” 抱着我的人闷闷道,带着很明显的情绪。 我停止了挣扎,脑子一片空白,熟悉的声音让我瞬间失去了力气。 奇怪,为什么。 我看见那两个骨勒拓人抓住了赤不赫,他们带走了他,他肯定活不过今晚了,塔扇丹会在红日高悬的青天白日踏破城门,发现死去的族人,吹响战争的号角。 所以,为什么。 抖着嘴唇,编织了许多埋怨,憎恨,责难,绝望的词句,最后都化作沉默。 我想起那天天气很好。 但他没有去放羊。 所以到底为什么呢?扎克索。 ——————tbc.